Zhuzi Yulei (朱子語類) Parts 14-18

【249】朱子語類卷第十四

大學一

綱領

學問須以大學為先,次論語,次孟子,次中庸。中庸工夫密,規模大。德明。

讀書,且從易曉易解處去讀。如大學中庸語孟四書,道理粲然。人只是不去看。若理會得此四書,何書不可讀;何理不可究;何事不可處!蓋卿。

某要人先讀大學,以定其規模:次讀論語,以立其根本:次讀孟子,以觀其發越;次讀中庸,以求古人之微妙處。大學一鴐有等級次第,總作一處,易曉,宜先看。論語邞實,但古語散見,初看亦難。孟子有感激興發人心處。中庸亦難讀,看三書後,方宜讀之。寓。

先看大學,次語孟,次中庸。果然下工夫,句句字字,涵泳切己,看得透徹二生受用不盡。只怕人不下工,雖多讀古人書,無益。書只是明得道理,邞要人做出書中所說聖賢工夫來。若果看此數書,他書可一見而決矣。謙。

【250】論孟中庸,待大學貫通浹洽,無可得看後方看,乃佳。道學不明,元來不是上面欠邞工夫,乃是下面元無根腳。若信得及,腳踏實地,如此做去,良心自然不放,踐履自然純熟。非但讀書一事也。

「人之為學,先讀大學,次讀論語。大學是箇大坯模。大學譬如買田契,論語如田畝闊狹去處,逐段子耕將去。」或曰:「亦在乎熟之而已。」曰:「然。」去偽。人傑同。

問:「欲專看一書,以何為先?」曰:「先讀大學,可見古人為學首末次第。且就實處理會邞好,不消得專去無形影處理會。」淳。

可將大學用數月工夫看去。此書前後相因,互相發明,讀之可見,不比他書。他書非一時所言,非一人所記。惟此書首尾具備,易以推尋也。力行。

今且須熱究大學作間架,邞以他書填補去。如此看得一兩書,便是占得分數多,後邞易為力。聖賢之言難精。難者既精,則後面粗者邞易曉。大雅。

亞夫問大學大意。曰:「大學是修身治人底規模。如人起屋相姒,須先打箇地盤。地盤既成,則可舉而行之矣。」時舉。

或問:「大學之書,即是聖人做天下根本?」曰:「此譬如人起屋,是畫一箇大地盤在這??。理會得這箇了,他日若有材料,邞依此起將去,只此一箇道理。明此以南面,堯之為君也;明此以北面,舜之為臣也。」

大學一書,如行程相似。自某處到某處幾里,自某處到某處幾里。識得行程,須便行始得。若只【251】讀得空殼子,亦無益也。履孫

大學如一部行程曆,皆有節次。今人看了,須是行去。今日行得到何處,明日行得到何處,方可漸到那田地。若只把在手??翻來覆去,欲望之燕,之越,豈有是理!自修。

大學是一箇腔子,而今邞要去填教實著。如他說格物,自家是去格物後,填教實著;如他說誠意,自家須是去誠意後,亦填教實著。節。

大學重處都在前面。後面工夫漸漸輕丁,只是揩磨在。士毅。廣錄云:「後面其失漸輕,亦是下揩磨底工夫在。」

看大學前面初起許多,且見安排在這??。如今食次冊相似,都且如此呈說後,方是可喫處。初間也要識許多模樣。賀孫。

大學一字不胡亂下,亦是古人見得這道理熟。信囗所說,便都是這裹。淳。

大學總說了,又逐段更說許多道理。聖賢怕有些子照管不到,節節覺察將去,到這??有恁地病,到那??有恁地病。節。

明德,如八窗昤瓏,致如格物,各從其所明處去。今人不曾做得小學工夫,一旦學大學,是以無下手處。今且當自持敬始,使端愨純一靜專,然後能致知格物。椿。

而今無法。嘗欲作一說,教人只將大學一日去讀一偏,看他如何是大人之學,如何是小學,如何是「明明德」,如何是「新民」,如何是「止於至善」。日日如是讀,月去日來,自見所謂「溫故而知新」。須是知新,【252】日日看得新方得。邞不是道理解薪,但自家這箇意思長長地薪。義剛。

才仲問大學。曰:「人心有明處,於其間得一二分,即節節推上去。」又問:「小學、大學如何?」曰:「小學涵養此性,大學則所以實其理也。忠信孝弟之類,須於小學中出。然正心,誠意之類,小學如何知得。須其有識後,以此實之。大扺大學一節一節恢廓展布將去,然必到於此而後進:既到而不進,固不可:未到而求進,亦不可。且如國既治,又邞絜矩,則又欲其四方皆準之也。此一巷書甚分明,不是滾作一塊物事。」可學。

大學是為學綱目。先通大學,立定綱領,其他經皆雜說在??許。通得大學了,去看他經,方見得此是格物、致知事;此是正心、誠意事;此是修身事;此是齊家,治國、平天下事。

問:「大學一書,皆以修身為本。正心、誠意、致知、、格物,皆是修身內事。」曰:「此四者成就那修身。修身推出,做許多事。」椿。

致知、格物,大學中所說,不過千為人君,止於仁;為人臣,止於敬」之類。古人小學時都曾理會來。不成小學全不曾知得。然而雖是「止於仁,止於敬」,其間邞有多少事。如仁必有所以為仁者,敬必有所以為敬者,故又來大學致知、格物上窮究教盡。如人書院,只到書院門??,亦是到來,亦喚做格物、致知得。然邞不曾到書院築底處,終不是物格、知至。〔*〕嘮。

人多教踐履,皆是自立標置去教人。自有一股資質好底人,便不須窮理、格物、致知。此聖人作今大學,便要使人齊人於聖人之域。榦。【253】大學所載,只是箇題目如此。要須自用工夫做將去。賀孫。

大學教人,先要理會得箇道理。若不理會得,見聖人許多言語都是硬將人制縛,剩許多工夫。若見得了,見得許多道理,都是天生自然鐵定底危理,更移易分毫不得。而今讀大學,須是句句就自家身上看過。少間自理會得,不待解說。如語孟六經,亦須就自家身上看,便如自家與人對說一般,如何不長進!聖賢便可得而至也。賀孫。

今人都是為人而學。某所以教諸公讀大學,且看古人為學是如何,是理會甚事。諸公願為古人之學乎?願為今人之學乎?敬仲。

讀大學,且逐段捱。看這段時,似得無後面底。看第二段,邞思量前段,今文意聯屬,邞不妨。榦。

看大學,固是著逐句看去。也須先統讀傅文教熟,方好從頭仔鈿看。若全不識傳文大意,便看前頭亦難。賀孫。

或問讀大學。曰:「讀後去,須更溫前面,不可只恁地茫茫看。須『溫故而知新』。須是溫故,方能知新。若不溫故,便要求知新,則新不可得而知,亦不可得而求矣。」賀孫。

讀大學,初間也只如此讀,後來也只如此讀。只是初間讀得,似不與自家相關;後來看熟,見許多說話須著如此做,不如此做自不得。賀孫。

謂任道弟讀大學,云:「須逐段讀教透,默自記得,使心口相應。古時無多書,人只是專心暗誦。且以竹簡寫之,尋常人如何辦得竹簡如此多。所以人皆暗誦而後已。伏主亦只是囗授尚書二十餘篇。【254】黃霸就獄,夏侯勝受尚書於獄中,又豈得本子。只被他讀得透徹。後來著述,諸公皆以名聞。漢之經學所以有用。」賀孫。

或問大學。曰:「大概是如此。只是更要熟讀,熟時,滋味自別。且如喫果子,生時將來喫,也是喫這果手:熱時將來喫,也是喫這果子,只是滋味別。」胡泳。

問賀孫:「讀大學如何?」曰:「稍通,方要讀論語。」曰:「且未要讀論語。大學稍通,正好著心精讀。前日讀時,見得前未見得後面,見得後未接得前面。今識得大綱統體,正好熟看。如喫果實相似,初只恁地硬咬嚼。待嚼來嚼去,得滋味,如何便住邞!讀此書功深,則用博,昔和靖見伊川,半年方得大學西銘看。今人半年要讀多少書,某且要人讀此,是如何?綠此書邞不多,而規模周備。凡讀書,初一項須著十分工夫了,第二項只費得九分工夫,第三項便只費六七分工夫。少刻讀漸多,自貫通他書,自不著得多工夫。」賀孫。

諸生看大學未曉,而輒欲看論語者,責之曰:「公如喫飯一般,未曾有顆粒到囗,如何又要喫這般,喫那般!這都是不曾好生去讀書。某嘗謂人看文字曉不得,只是未曾著心。文字在跟前,他心不曾著上面,只是恁地略綽將過,這心元不曾伏殺在這??。看他只自恁地豹跳,不肯在這裹理會,又自思量做別處去。這事未了,又要尋一事做,這如何要理會得!今之學者看文字,且須壓這心在文字上。逐字看了,又逐句看;逐句看了,又逐段看,末有曉不得者。」賀孫。

子淵說大學。曰:「公看文字,不似味道只就本子上看,看來看去,久之浹洽,自應有得。公使要去上面生意,【255】只討頭不見。某所成章句或問之書,已是傷多了。當初只怕人曉不得,故說許多。今人看,反曉不得。此一書之間,要緊只在『格物』兩字,認得這??看,則許多說自是閑了。初看須用這本子,認得要害處,本子自無可用。某說十句在??面,看得了,只做一句說了方好。某或問中已說多了,邞不說到這般處。看這一書,又自與看語孟不同。語孟中只一項事是一箇道理。如孟子說仁義處,只就仁義上說道理;孔子答顏淵以『克己復禮』,只就『克己復禮』上說道理。若大學,邞只統說。論其功用之極,至於平天下。然天下所以平,邞先須治國:國之所以治,邞先須齊家;家之所以齊,邞先須修身;身之所以修,邞先須正心;心之所以正,邞先須誠意;意之所以誠,邞先須致知;知之所以至,邞先須格物。本領全只在這兩字上。又須知如何是格物。許多道理,自家從來合有,不合有。定是合有。定是人人都有。人之心便具許多道理:見之於身,便見身上有許多道理;行之於家,便是一家之中有許多道理;施之於國,便是一國之中有許多道理;施之於天下,便是天下有許多道理。『格物』兩字,只是指箇路頭,須是自去格那物始得。只就紙上說千千萬萬,不濟事。」賀孫。

答林子淵說大學,曰:「聖人之書,做一樣看不得。有只說一箇下工夫規模,有首尾只說道理。如中庸之書,劈初頭便說『天命之謂性』。若是這般書,全著得思量義理。如大學,只說箇做工夫之節目,自不消得大段思量,纔看過,便自曉得。只是做工夫全在自家身心上,邞不在文字上。文字已不著得思量。說窮理,只就自家身上求之,都無別物事。只有箇仁羲禮智,看如何千變萬化,也離這四筒不得。公且自看,日用之間如何離得這四箇。如信者,只是有此四者,故謂之信。信,實也,實是有此。【256】論其體,則實是有仁義禮智;論其用,則實是有惻隱、差惡、恭敬、是非,更假偽不得。試看天下豈有假做得仁,假做得義,假做得禮,假做得智!所以說信者,以言其實有而非偽也。更自一才推之於家,實是有父子,有夫婦,有兄弟;推之天地之間,實是有君臣,有朋友。都不是待後人旋安排,是合下元有此。又如一身之中,??面有五臟六腑,外面有耳目囗鼻四肢,這是人人都如此。存之為仁義禮智,發出來為惻隱、羞惡、恭敬、是非。人人都有此。以至父子兄弟夫婦朋友君臣,亦莫不皆然。至於物,亦莫不然。但其拘於形,拘於氣而不變。然亦就他一角子有發見處:看他也自有父子之親;有牝牡,便是有夫婦;有大小,便是有兄弟;就他同類中各有群眾,便是有朋友;亦有主腦,便是有君臣。只緣本來都是天地所生,共這根蔕,所以大率多同。聖賢出來撫臨萬物,各因其性而導之。如昆蟲草木,未嘗不順其性,如取之以時,用之有節:當春生時『不殀天,不覆巢,不殺胎;草木零落,然後人山林;獺祭魚,然後虞人人澤梁;豺祭獸,然後田獵』。所以能使萬物各得其所者,惟是先知得天地本來生生之意。賀孫。

問大學。曰:「看聖賢說話,所謂坦然若大路然。緣後來人說得崎嶇,所以聖賢意思難見。」賀孫。

聖覽形之於言,所以發其意。後人多因言而失其意,又因注解而失其主。凡觀書,且先求其意,有不可曉,然後以注通之。如看大學,先看前後經亦自分明,然後看傳。可學。

大學諸溥,有解經處,有只引經傅贊揚處。其意只是提起一事,使人讀著常惺惺地。道夫。

伊川舊日教人先看大學,那時末有解說,想也看得鶻突。而今看注解,覺大段分曉了,只在子細去看。賀孫。

【257】「看大學,且逐章理會。須先讀本文,念得,次將章句來解本文,又將或問來參章句。須逐一令記得,反覆尋究,待他浹洽。既逐段曉得,將來統看溫尋過,這方始是。須是靠他這心,若一向靠寫底,如何得。」又曰:「只要熟,不要貪多。」道夫。

聖人不令人懸空窮理,須要格物者,是要人就那上見得道理破,便實。只如大學一書,有正經,有注解,有或問。看來看去,不用或問,只看注解便了;久之,又只看正經便了;又久之,自有一部大學在我胸中,而正經亦不用矣。然不用某許多工夫,亦看某底不出;不用聖賢許多工夫,亦看聖賢底不出。大雅。

或問:「大學解已定否?」曰:「據某而今自謂穩矣。只恐數年後又見不穩,這箇不由自家。」問中庸解。曰:「此書難看。大學本文未詳者,某於或問則詳之。此書在章句,其或問中皆是辨諸家說理未必是。有疑處,皆以『蓋』言之。」淳。

大學章句次第得皆明白易曉,不必或問。但致知、格物與誠意較難理會,不得不明辨之耳。人傑。

子淵問大學或問。曰:「且從頭逐句理會,到不通處,邞看章句。或問乃注腳之注腳,亦不必深理會。」賀孫。

「學者且去熟讀大學正文了,又子細看章句。或問未要看,俟有疑處,方可去看。又曰:「某解書不合太多。又先准備學者,為他設疑說了。他未曾疑到這上,先與說了,所以致得學者看得容易了。聖人云:「不憤不啟,不悱不發。舉一隅不以三隅反,則不復也。』須是教他疑三朝五日了,方始與說他,便通透。【258】更與從前所疑慮,也會因此觸發,工夫都在許多思慮不透處。而今邞是看見成解底,都無疑了。吾儒與老莊學皆無傅,惟有釋氏常有人。蓋他一切辦得不說,都待別人自去敲磕,自有簡通透處,只是吾儒又無這不說底,若如此,少間差異了。」又曰:「解文字,下字最難。某解書所以未定,常常更改者,只為無那恰好底字子。把來看,又見不穩當,又著改幾字。所以橫渠說命辭為難。」賀孫。

某作或問,恐人有疑,所以設此,要他通曉。而今學者未有疑,邞反被這箇生出疑!賀孫。

或問朱敬之:「有異聞乎?」曰:「平常只是在外面聽朋友問答,或時??面亦只說某病痛處得。」一日,教看大學,曰:「我平生精力盡在此書。先須通此,方可讀書。」賀孫。

某於大學用工甚多。溫公作通鑑,言:「臣平生精力,盡在此書。」某於大學亦然。論孟中庸,邞不費力。友。

大學一日只看二三段時,便有許多修處。若一向看去,便少。不是少,只是看得草草。

某解注書,不引後面說來證前說,邞引前說去證後說。蓋學者方看此,有未曉處,又引他處,只見難曉。大學都是如此。僩。

說大學啟蒙畢,因言:「某一生只看得這兩件文字透,見得前賢所未到處。若使天假之年,庶幾將許多書逐件看得恁地,煞有工夫。」賀孫。序

【259】亞夫問:「大學序云:『既輿之以仁羲禮智之性,又有氣質之稟。』所謂氣質,便是剛柔、強弱、明快、遲鈍等否?」曰:「然。」又云:「氣,是那初稟底;質,是成這模樣了底。如金之礦,木之萌芽相似。」又云:「只是一箇陰陽五行之氣,滾在天地中,精英者為人,渣滓者為物;精英之中又精英者,為聖,為賢;精英之中渣滓者,為愚,為不肖。」恪。

問:『一有聰明睿智能盡其性者,則天必命之以為億兆之君師』,何處見得天命處?」曰:「此也如何知得。只是才生得一箇恁地底人,定是為億兆之君師,便是天命之也。他既有許多氣魄才德,決不但已,必統御億兆之眾,人亦自是歸他。如三代已前聖人都是如此。及至孔子,方不然。然雖不為帝王,也閑他不得,也做出許多事來,以教天下後世,是亦天命也。」僩。

問:「『天必命之以為億兆之君師』,天如何命之?」曰:「只人心歸之,便是命。」問:「孔子如何不得命?」曰:「中庸云:『大德必得其位』,孔子邞不得。氣數之差至此極,故不能反。」可學。

問「繼天立極。」曰:「天只生得許多人物,與你許多道理。然天邞自做不得,所以生得聖人為之修道立教,以教化百姓,所謂『裁成天地之道,輔相天地之宜』是也。蓋天做不得底,邞須聖人為他做也。」僩。

問:「『各俛焉以盡其力。」下此『俛』字何謂?」曰:「『俛』字者,乃是刺著頭,只管做將去底意思。」友仁。問:「外有以極其規模之大,內有以盡其節目之詳。」曰:「這箇須先識得外面一介規模如此大了,而【260】內做工夫以實之。所謂規模之大,凡人為學,便當以『明明德,新民,止於至善』,及『明明德於天下』為事,不成只要獨善其身便了。須是志於天下,所謂『伊尹之所志,學顧序之所學也』。所以大學第二句便說『在新民』。」僩。

明德,新民,便是節目;止於至善,便是規模之大。道夫。

仁甫問:「釋氏之學,何以說為『高過於大學而無用?』」曰:「吾儒更著讀書,逐一就事物上理會道理。他便都掃了這箇,他便恁地空空寂寂,恁地便道事都了。只是無用。德行道藝,藝是一介至末事,然亦皆有用。釋氏若將些子事付之,便都沒奈何。」又曰:「古人志道,據德,而游於藝:禮樂射御書數,數尤為最末事。若而今行經界,則算法亦甚有用。若時文整篇整卷,要作何用耶!徒然壞了許多士子精神。」賀孫。經上

大學首三句說一箇體統,用力處邞在致知、格物。端蒙。

天之賦於人物者謂之命,人與物受之者謂之性,主於一身者謂之心,有得於天而光明正大者謂之明德。敬仲。以下明明德。

或問:「明德便是仁義禮智之性否?」曰:「便是。」

或問:「所謂仁義禮智是性,明德是主於心而言?」曰:「這箇道理在心理光明照徹,無一毫不明。」

【261】明德是指全體之妙,下面許多節目,皆是靠明德做去。

「明明德」,明只是提撕也。士毅。

學者須是為己。聖人教人,只在大學第一句「明明德」上。以此立心,則如今端己斂容,亦為己也;讀書窮理,亦為己也;做得一件事是實,亦為己也。聖人教人持敬,只是須著從這裹說起。其實若知為己後,即自然著敬。方子。、

「明明德」乃是為己工夫。那介事不是分內事?明德在人,非是從外面請人來底。蓋卿。

為學只「在明明德」一句。君子存之,存此而已;小人去之,去此而已。一念竦然,自覺其非,便是明之之端。儒佣。

大學「在明明德」一句,當常常提撕。能如此,便有進步處。蓋其原自此發見。人只一心為本。存得此心,於事物方知有脈絡貫通處。季。

「在明明德」,須是自家見得這物事光明燦爛,常在目前,始得。如今都不曾見得。須是勇猛著起精衶,拔出心肝與它看,始得!正如人跌落大水,浩無津涯,須是勇猛舊起這身,要得出來,始得!而今都只汎汎聽他流將去。

或以「明明德」譬之蘑鏡。曰:「鏡猶磨而後明。若人之明德,則未嘗不明。雖其昏蔽之極,而其善端之發,終不可銫。但當於其所發之端,而接續光明之,今其不昧,則其全體大用可以盡明。且加人知己德之不明而欲明之。只這知其不明而欲明之者,便是明德,就這??便明將去。」僩

【262】「明明德」,如人自云,天之所與我,未嘗昏。只知道不昏,便不昏矣。僩。

「明明德」,是明此明德,只見一點明,便於此明去。正如人醉醒,初間少醒,至於大醒,亦只是一醒。學者貴復其初,至於已到地位,則不著箇「復」字。可學。

問「明朋德」。曰:「人皆有介明處,但為物欲所蔽,剔撥去了。只就明處漸明將去。然須致知、格物,方有進步處,識得本來是甚麼物。」季札。

明德未嘗息,時時發見於日用之間。加見非義而羞惡,見孺子人井而惻隱,見尊賢而恭敬,見善事而歎慕,皆明德之發見也。如此推之,極多。但當因其所發而推廣之。僩。

明德,謂得之於己,至明而不昧者也。如父子則有親,君臣則有義,夬婦則有別,長幼則有序,朋友則有信,初未嘗差也。苟或差焉,則其所得者昏,而非固有之明矣。履孫。

人本來皆具此明德,德內便有此仁義禮智四者。只被外物汨沒了不明,便都壞了。所以大學之道,必先明此明德。若能學,則能知覺此明德,常自存得,便去刮剔,不為物欲所蔽。推而事父孝,事君忠,推而齊家、治國、平天下,皆只此理。大學一書,若理會得這一句,便可迎刃而解。椿。

明德,也且就切近易見處理會,也且僈慢自見得。如何一日便都要識得!加出必是告,反必是面,昏定晨省,必是昏定晨省,這易見。「徐行後長者謂之弟,疾行先長者謂之不弟」,這也易見,有甚不分明。如「九族既睦」,是堯一家之明德︰「百姓昭明」,是蕘一國之明德;「黎民於變時雍」,是蕘天下之明德。如「博弈好飲酒,不顧父母之養」,是不孝;到能昏定晨省,冬溫夏清,可以為孝。然而「從父之令」,【263】今看孔子說,邞是不孝。須是知父之命當從,也有不可從處。蓋「與其得罪於鄉黨州閶,甯熟諫」。「諭父母於道」,方是孝。賀孫。,曾興宗問:「如何是『明明德』?」曰:「明明德是自家心中具許多趙理在這??。本是箇明底物事,初無暗昧,人得之則為德。如惻隱、差惡、辭讓、是非,是從自家心??出來,觸著那物,便是那箇物出來,何嘗不明。緣為物欲所蔽,故其明易昏。如鏡本明,被外物點汙,則不明了。少間磨起,則其明又能照物。」又云:「人心惟定則明。所謂定者,非是定於這??,全不修習,待他自明。惟是定後,邞好去學。看來看去,久後自然徹。」又有人問:「自覺胸中甚昧。」曰:「這明德亦不甚昧。如適來說惻隱、差惡、辭遜、是非等,此是心中元有此等物。發而為惻隱,這便是仁;發而為差惡,這便是義;發而為辭遜、是非、便是禮、智。看來這介亦不是甚昧,但恐於義理差互處有似是而非者,未能分別耳。且如冬溫夏清為孝,人能冬溫夏晴,這便是孝。至如子從父之令,本似孝,孔子邞以為不孝。與其得罪於鄉閶,不若且諫父之過,使不陷於不義,這處方是孝。恐似此處,未能大故分別得出,方昧。且如齎宣王見牛之觳觫,便有不忍之心,欲以羊易之。這便見惻隱處,只是見不完全。及到『興甲兵,危士臣』處,便欲快意為之。是見不精確,不能推愛牛之心而愛百姓。只是心中所見所好如此,且恁地做去。又如胡侍郎讀史管見,其為文字與所見處甚好,到他自做處全相反。不知是如何,邞似是兩人做事一般,前日所見是一人,今日所行又是一人。是見不真確,致得如此。」卓。

或問:「『明明德』,是於靜中本心發見,學者因其發見處從而窮究之否?」曰:「不特是靜,雖動中亦發見。【264】孟序將孺子將入井處來明這道理。蓋赤子入井,人所共見,能於此發端處推明,便是明。蓋人心至靈,有什麼事不知,有什麼事不曉,有什麼道理不具在這裹。何緣有不明?為是氣稟之偏,又為物欲所亂。如目之於色,耳之於聲,囗之於味,鼻之於臭,四肢之於安佚,所以不明。然而其德本是至明物事,終是遮不得,必有時發見。便教至惡之人,亦時乎有善念之發。學者便當因其明處下工夫,一向明將去。致知、格物,皆是事也。且如今人做得一件事不是,有時都不知,便是昏處;然有時知得不是,這箇便是明處。孟子發明赤子入井。蓋赤子入井出於倉猝,人都主張不得,見之者莫不有怵惕惻隱之心。」又曰:「人心莫不有知,所以不知者,但氣稟有偏,故知之有不能盡。所謂致知者,只是教他展開使盡。」又曰:「看大學,先將經文看教貫通。如看或問,須全段相參酌,看教他貫通,如看了隻手,將起便有五指頭,始得。今看或問,只逐些子看,都不貫通,如何得。」子蒙。

或問「明明德」云云。曰:「不消如此說,他那注得自分曉了。只要你實去體察,行之於身。須是真介明得這明德是怎生地明,是如何了得它虛靈不昧。須是真介不昧,具得眾理,應得萬事。只恁地說,不濟得事。」又曰:「如格物、致知、誠意、正心、修身五者,皆『明明德」事。格物、致知,便是要知得分明;誠意、正心、修身,便是要行得分明。若是格物、致知有所未盡,便是知得這明德未分明;意未盡誠,便是這德有所未明:心有不正,則德有所未明:身有不修,則德有所未明。須是意不可有頃刻之不誠,心不可有頃刻之不正,身不可有頃刻之不修,這明德方常明。」問:「所謂明德,工夫也只在讀書上!」曰:「固是在讀書上。然亦不專是讀書,事上也要理會。書之所載者,固要逐件理會。也有書所不載,【265】而事上合當理會者;也有古所未有底事,而今之所有當理會者極多端。」僩。燾錄別出。

問:「或謂『虛靈不昧』,是精靈底物事;『具眾理』,是精靈中有許多條理;『應萬事』,是那條理發見出來底。」曰:「不消如此解說。但要識得這明德是甚物事,便切身做工夫,去其氣稟物欲之蔽。能存得自家個虛靈不昧之心,足以具眾理,可以應萬事,便是明得自家明德了。若只是解說『虛靈不昧』是如何,『具眾理』是如何,『應萬事』又是如何,邞濟得甚事!」又問:「明之之功,莫須讀書為要否?」曰:「固是要讀書。然書上有底,便可就書理會;若書上無底,便著就事上理會;若古時無底,便著就而今理會。蓋所謂明德者,只是一個光明底物事。加人與我一把火,將此火照物,則無不燭。自家若滅息著,便是暗了明德;能吹得著時,又是明其明德。所謂明之者,致知、格物、誠意、正心、修身,皆明之之事,五者不可闕一若闕一,則德有所不明。蓋致知、格物,是要知得分明;誠意、正心、修身,是要行得分明。然既明其明德,又要功夫無間斷,使無時而不明,方得。若知有一之不盡,物有一之未窮,意有頃刻之不誠,心有頃刻之不正,身有頃刻之不修,則明德又暗了。惟知無不盡,物無不格,意無不誠,心無不正,身無不修,即是盡明明德之功夫也。」燾。

問:「大學注言:『其體虛靈而不昧;其用鑒照而不遺。』此二句是說心,說德?曰:「心、德皆在其中,更子細看。」又問:「德是心中之理否?」曰:「便是心中許多道理,光明鑒照,毫髮不差。」寓。按:注是舊本。「明德者,人之所得乎天,而虛靈不昧,以具聚理而應萬事者也。」襌家則但以虛靈不昧者為性,【266】而無以具眾理以下之事。僩。

問:「『學者當因其所發而遂明之』,是如何?」曰:「人固有理會得處,如孝於親,友於弟;如水之必寒,火之必熱,不可謂他不知。但須去致極其知,因批理會得底,推之於理會不得底,自淺以至深,自近以至遠。」又曰:「因其已知之理而益窮之,以求至乎其極。」廣。

問:「『大學之道,在明明德』。此『明德』,莫是『天生德於予』之『德』?」曰:「莫如此間,只理會明德是我身上甚麼物事。某若理會不得,便應公『是「天生德於予」之「德」』,公使兩下都理會不得。且只就身上理會,莫又引一句來問。如此,只是紙上去討。」又曰:「此明德是天之予我者,莫令汙穢,當常常有以明之。」驤。

問:「『明明德』意思,以平旦驗之,亦見得於天者未嘗不明。」曰:「不要如此看。且就明德上說,如何又引別意思證?讀書最不要如此。」賀孫遂就明德上推說。曰:「須是更仔細,將心體驗。不然,皆是閑說。」賀孫。

傅敬子說「明明德」。曰:「大綱也是如此。只是說得恁地孤單,也不得。且去子細看。聖人說造三句,也且大概恁地說,到下面方說平天下至格物八者,便是明德新民底工夫。就此八者理會得透徹,明德、新民都在這裹。而今且去子細看,都未要把自家言語意思去攙他底。公說胸中有個分曉底,少間捉摸不著,私意便從這??生,便去穿鑿。而今且去熟看那解,看得細字分曉了,便曉得大字,便與道理相近。道理在那無字處自然見得。而今且說格物這箇事理,當初甚處得來?如今如何安頓它?【267】逐一只是虛心去看萬物之理,看日用常行之理,看聖賢所言之理。夔。

明德,謂本有此明德也。「孩提之童,無不知愛其親;及其長也,無不知敬其兄。」其良知、良能,本自有之,只為私欲所蔽,故暗而不明。所謂「明明德」者,求所以明之也。譬如鏡焉:本是箇明底物,緣為塵昏,故不能照:須是磨去塵垢,然後鏡復明也。「在新民,明德而後能新民。德明。以下明德新民。

或問:「明德新民,還須自家德十分明後,方可去新民?」曰:「不是自家德未明,便都不管著別人,又不是硬要去新他。君大段新民,須是德十分明,方能如此。若小小效驗,自是自家這裹如此,他人便自觀感。『一家仁,一國興仁;一家讓,一國輿讓』,自是如此。」子蒙。

問︰「明德新民,在我有以新之。至民之明其明德,邞又在它?」曰:「雖說是明己德,新民德,然其意自可參見。『明明德於天下』,自新以新其民,可知。」寓。

蜚卿問:「新民,莫是『修道之謂教」,有以新之否?」曰:「『道之以德』,是『明明德』︰「齊之以禮』,是以禮新民,也是『修道之謂教』。有禮樂、法度、政刑,健之去舊汙也。」驤。

至善,只是十分是處。賀孫。以下止至善。

至善,猶今人言極好。方子。

凡曰善者,固是好。然方是好事,未是極好處。必到極處,便是道理十分盡頭,無一毫不盡,故曰至善。僩。

至善是極好處。且如孝:冬溫夏清,昏定晨省,雖然是孝底事,然須是能『聽於無聲,視於無形』,【268】方始是盡得所謂孝。履孫。

至善是箇最好處。若十件事做得九件是,一件不盡,亦不是至善。震。

說一箇「止」字,又說一箇「至」字,直是要到那極至處而後止。故曰:『君子無所不用其極』也。德明。

善,須是至善始得。如通書「純粹至善」,亦是。泳。

問:「『必至於是而不遷』,如何?」曰:「未至其地,則求其至;既至其地,則不當遷動而之它也。」德明。

問:「『止於至善』,向承教,以為君止於仁,臣止於敬,各止其所而行其所止之道。知此而能定。今日先生語竇文卿,又云:『「坐如尸」,坐時止也;「立如齊」,立時止也。』豈以自君臣父子推之於萬事,無不各有其止?」曰:「固然。『定公問君使臣,臣事君。子曰:「君使臣以禮;臣事君以忠。」』君與臣,是所止之處,禮典忠,是其所止之善。又如『視思明,聽思聰,色恩溫,貌思恭』之屬,無不皆然。」德明。

問至善。先生云:「事理當然之極也。」「恐與伊川說『艮其止,止其所也』之羲一同。謂有物必有則,如父止於慈,子止於孝,君止於仁,臣止於敬,萬物庶事莫不各有其所。得其所則安,失其所則悖。所謂『止其所』者,即止於至善之地也。」曰:「是要如此。」卓。、

或問:「何謂明德?」曰:「我之所得以生者,有許多道理在??,其光明處,乃所謂明德也。『明明德』者,是直指全體之妙。下面許多節目,皆是靠明德做去。」又問:「既日明德,又日至善,何也?」曰「明得一分,【269】便有一分;明得十分,便有十分;明得二十分,乃是極至處也。」又曰:「明德是下手做,至善是行到極處。」又曰「至善雖不外乎明德,然明德亦有略略明者,須是止於那極至處。」銖。以下明德止至善。

大學只前面三句是綱領。加「孩提之童,無不知愛其親;及其長也,無不知敬其兄」,此良心也。良心便是明德,止是事事各有箇止處。如「坐如尸,立如齊」,坐立上須得如此,方止得。又如「視思明」以下,皆「止於至善」之意。大學須自格物入,格物從敬人最好。只敬,便能格物。敬是個瑩徹底物事。今人邞塊坐了,相似昏倦,要須提撕著。提撕便敬;昏倦便是肆,肆便不敬。德明。

問:「明德、至善,莫是一箇否?」曰:「至善是明德中有此極至處。如君止於仁,臣止於敬,父止於慈,子止於孝,與國人交止於信,此所謂『在止於至善』。只是又當知如何而為止於仁,如何而止於敬,如何而止於慈孝,與國人交之信。這里??便用究竟一箇下工夫處。」景紹曰:「止,莫是止於此而不過否?」曰:「固是。過與不及,皆不濟事。但仁敬慈孝,誰能到得這襄?聞有不及者矣,未聞有過於此者也。如舜之命契,不過是欲使『父子有親,君臣有羲,夫婦有別,長幼有序,朋友有信』,只是此五者。至於後來塾賢千言萬語,只是欲明此而已。這個道理,本是天之所以與我者,不為聖賢而有餘,不為愚不肖而不足。但其間節目,須當講學以明之,此所以讀聖賢之書,須當知他下工夫處。今人只據他說一兩字,便認以為聖賢之所以為聖賢者止此而已,都不窮究著實,殊不濟事。且如論語相似:讀『學而時習之』,須求其所謂學者如何?如何謂之時習?既時習,如何便能說,『有朋自遠方來』,朋友因甚而來自遠方?我又何自而樂?須著一一與他考究。似此用工,初間雖覺得生受費力,久後讀書甚易為工,邞亦濟【270】事。」道夫。

「明明德」是知,「止於至善」是守。夫子曰:「知及之,仁能守之。」聖賢未嘗不為兩頭底說話。如中庸所謂「擇善固執」,擇善,便是理會知之事;固執便是理會守之事。至書論堯之德,便說『欽明』,舜便說『濬哲文明,溫恭允塞』。欽,是欽敬以自守;明,是其德之聰明。『濬哲文明』,便有知底道理;『溫恭允塞』,便有守底道理。此條所錄恐有誤。道夫。

間︰「新民如何止於至善?」曰:「事事皆有至善處。」又曰:「『善』字輕,『至』字重。」節。以下新民止至善。

問:「新民止於至善,只是要民修身行己,應事接物,無不曲當?」曰:「雖不可使知之,亦當使由之,不出規矩準繩之外。」節。

「止於至善」,是包「在明明德,在新民」。己也要止於至善,人也要止於至善。蓋天下只是一個道理,在他雖不能,在我之所以望他者,則不可不如是也。道夫。以下明德、新民、至善。

明德、新民,二者皆要至於極處。明德,不是只略略地明德便了;新民,不是只略略地新得便休。須是要止於極至處。賀孫。

問:「至善,不是明德外別有所謂善,只就明德中到極處便是否?」曰:「是。明德中也有至善,新民中也有至善,皆要到那極處。至善,隨處皆有。修身中也有至善,必要到那盡處;齊家中也有至善,亦要到那盡處。至善,只是以其極言。不特是理會到極處,亦要做到極處。如『為人君,止於仁』,固是一介仁,然仁亦多般,須是隨處看。如這事合當如此,是仁;那一事又合當如彼,亦是仁。若不理會,只管執一,【271】便成一邊去。如『為人臣,止於敬』,敬亦有多少般,不可只道擎跽曲拳便是敬。如盡忠不欺,陳善閉邪,納君無過之地,皆是敬,皆當理會。若只執一,亦成一邊去,安得謂之至善;至善只是些子恰好處。韓文公謂『軻之死不得其傳』。自秦漢以來豈無人!亦只是無那至善,見不到十分極好處,做亦不做到十分極處。」淳。寓同。、

明德,是我得之於天,而方寸中光明底物事。統而言之,仁義禮智。以其發見而言之,如惻隱、羞惡之類;以其見於實用言之,如事親、從兄是也。如此等德,本不待自家明之。但從來為氣稟所拘,物欲所蔽,一向昏昧,更不光明。而今邞在挑剔揩磨出來,以復向來得之於天者,此便是「明明德」。我既是明得介明德,見他人為氣稟物欲所昏,自家豈不惻然欲有以新之,使之亦如我挑剔揩磨,以革其向來氣稟物欲之昏而復其得之於天者。此便是「新民」。然明德、新民,初非是人力私意所為,本自有一箇當然之則,過之不可,不及亦不可。且以孝言之,孝是明德,然亦自有當然之則。不及則固不是,若是過其則,必有刲股之事。須是要到當然之則田地而不遷,此方是「止於至善」。泳。

明德、新民,皆當止於至善。不及於止,則是未當止而止;當止而不止,則是過其所止;能止而不久,則是失其所止。僩。

「明德新民,皆當止於極好處。止之為言,未到此便住,不可謂止;到得此而不能守,亦不可言止。止者,止於是而不遷之意。」或問:「明明德是自已事,可以做得到極好處。若新民則在人,如何得他到極好處?」曰:「且教自家先明得盡,然後漸民以仁,摩民以義。如孟子所謂『勞之,來之,匡之,直之,輔之,【272】翼之,又從而振德之』。如此變化他,自然解到極好處。」銖。

或問:「明德可以止於至善,新民如何得他止於至善?」曰:「若是新民而未止於至善,亦是自家有所未到。若使聖人在上,便自有介處置。」又問:「夫子非不明德,其歷諸國,豈不欲春秋之民皆止於至善?到他不從,聖人也無可奈何。」曰:「若使聖人得位,則必須綏來動和。」又云;「此是說理,理必須是如此。且如『致中和,天地位,萬物育」。然堯有九牛之水,想有多少不育之物。大德必得名位祿壽,也豈箇箇如此!只是理必如此。胡泳。

明明德,便要如湯之日新;新民,便要文王之「周雖舊邦,其命維新」。各求止於至善之北而後止也。德明。

欲新民,而不止於至善,是「不以堯之所以治民者治民」也。明明德,是欲去長安;止於至善,是已到長安也。拱壽。

劉源問「知止而後有定」。曰:「此一節,只是說大概效驗如此。「在明明德,在新民,在止於至善』,卸是做工夫處。」雉,以下知止有定。

「在止於至善」。至者,天理人心之極致。蓋其本於天理,驗於人心,即事即物而無所不在。吾能各知其止,則事事物物莫不各有定理,而分位、界限為不差矣。端蒙。

須是灼然知得物理當止之處、心自會定。砥。

問:「『知止而後有定』,須是物格、知至以後,方能如此。若未能物格、知至,只得且隨所知分量而守之否?」【273】曰:「物格、知至也無頓斷。都知到盡處了,方能知止有定。只這一事上知得盡,則此一車使知得當止處。無緣便要盡底都曉得了,方知止有定。不成知未到盡頭,只恁地鶻突獃在這裹,不知個做工夫處!這箇各隨人淺深。固是要知到盡處方好,只是未能如此,且隨你知得者,只管定去。如人行路,今日行得這一條路,則此一條路使知得熟了,便有定了。其它路皆要如此知得分明。所以聖人之教,只要人只管理會將去。」又曰:「這道理無它,只怕人等待。事到面前,便理會得去做,無有不得者。只怕等待,所以說:『需者,事之賊也!』」又曰:「『需者,事之賊也!』若是等待,終誤事去。」又曰:「事事要理會。便是人說一句話,也要思量他怎生如此說;做一篇沒緊要文字,也須思量他怎生如此做。」僩。

「知止而後有定」,須是事事物物都理會得盡,而後有定。若只理會得一事一物,明日別有一件,便理會不得。這箇道理須是理會得五六分以上,方見得這邊重,那邊輕,後面便也易了。而今未理會到半截以上,所以費力。須是逐一理會,少間多了,漸會貫通,兩箇合做一箇,少間又七八箇合做一箇,便都一齊通透了。伊川說「貫通」字最妙。若不是他自會如此,如何說出這字!賀孫。

「知止而後有定」,必謂有定,不謂能定,故知是物有定說。振。

未知止,固用做工夫,但費把捉。已知止,則為力也易。僩。

定亦自有淺深:如學者思慮凝定,亦是定;如道理都見得徹,各止其所,亦是定。只此地位已高。端蒙。

【274】問「定而後能靜」。曰:「定,是見得事事物物上千頭百緒皆有定理;靜,只就自家一箇心上說。」賀孫。以下定靜。

定以理言,故曰有;靜以心言,故日能。義剛。

定是理,靜在心。既定於理,心便會靜。若不定於理,則此心只是東去西走。泳。

問:「章句云:『外物不能搖,故靜。』舊說又有『異端不能惑』之語。竊謂將二句參看,尤見得靜意。」曰:「此皆外來意。凡立說須寬,方流轉,不得局定。」德明。

問:「大學之靜與伊川『靜中有動』之『靜』,同否?」曰:「未須如此說。如此等處,未到那??,不要理會。少頃都打亂了,和理會得處,也理會不得去。」士毅。

問「靜而後能安」。曰:「安,只是無臲卼之意。才不紛擾,便安。」問:「如此,則靜與安無分別。」曰:「二字自有淺深。」德明。以下靜安。

問「『安,謂所處而安。』莫是把捉得定時,處事自不為事物所移否?」日?:「這箇本是一意。但靜是就心上說,安是就身上說。而今人心才不靜時,雖有意去安頓那物事,自是不安。若是心靜,方解去區處,方解穩當。」義剛。

既靜,則外物自然無以動其心;既安,則所處而皆當。看打做那裹去,都移易他不得。道夫。

問「『靜而後能安』,是在貧賤,在患難皆安否?」曰:「此心若不靜,這??坐也坐不得,那??坐也坐不得。」寓。

【275】能安者,以地位言之也。在此則此安,在彼則彼安;在富貴亦安,在貧賤亦安。節。

、問:「知止章中所謂定、靜、安,終末深瑩。」曰:「知止,只是識得一箇去處。既已識得,即心中便定,更不他求。如求之彼,又求之此,即是未定。『定而後能靜,靜而後能安』,亦相去不遠,但有深淺耳。與中庸動、變、化相類,皆不甚相遠。」問:「先生於此段詞義,望加詳數語,使學者易曉。」曰:「此處亦末是緊切處,其他亦無可說。」德明。定、靜、安。

定、靜、安頗相似。定,謂所止各有定理;靜,謂遇物來能不動;安,謂隨所寓而安,蓋深於靜也。去偽。

定、靜、安三字大略相類。然定是心中知「為人君止於仁,為人臣止於敬」。心下有箇定理,便別無膠擾,自然是靜。如此,則隨所處而安。〔*〕焟。

知止而後有定,如行路一般。若知得是從那一路去,則心中自是定,更無疑惑。既無疑惑,則心便靜;心既靜,便貼貼地,便是安。既安,則自然此心專一,事至物來,思慮自無不通透。若心未能靜安,則總是胡思亂想,如何是能慮!賀孫。知止、定、靜、安、慮。

定,對動而言。初知所止,是動底方定,方不走作,如水之初定。靜則定得來久,物不能撓,處山林亦靜,處廛巿亦靜。安,則靜者廣,無所適而不安。靜固安,動亦安,看處甚事皆安然不撓。安然後能慮。今人心中搖漾不定疊,還能處得事否?慮者,思之精審也。人之處事,於叢冗急遽之際而不錯亂者,非安不能。聖人言雖不多,推出來便有許多說話,在人細看之耳。僩。

【276】問「安而後能慮」。曰:「先是自家心安了,有些事來,方始思量區處得當。今人先是自家這裹鶻突了,到事來都區處不下。既欲為此,又欲若彼,既欲為東,又欲向西,便是不能慮。然這也從如止說下來。若知其所止,自然如此,這邞不消得工夫。若知所止,如火之必熱,如水之必深,如食之必飽,飲之必醉。若知所止,便見事事決定是如此,決定著做到如此地位,欠闕些子,便自住不得。如說『事父母能竭其力,事君能致其身』,人多會說得。只是不曾見得決定著竭其力處,決定著致其身處。若決定見得著如此,看如何也須要到竭其力處,須要到致其身處。且如事君,若不見得決定著致其身,則在內親近,必不能推忠竭誠,有犯無隱;在外任使,必不能展布匹體,有殞無二。『無求生以害仁,有殺身以成仁。』這若不是見得到,如何會恁地!」賀孫。知止、安、慮。

李德之問:「『安而後能慮。』既首吉知止矣,如何於此復說能慮?」曰:「既知此理,更須是審思而行。且如知孝於事親,須思所以為事親之道。」又問:「『知至而後意誠』,如何知既盡後,意便能實?」先生指燈臺而:「如以燈照物,照見處所見便實,照不見處便有私意,非真實。」又問:「持敬、居敬如何?」曰:「且如此做將去,不須先安排下樣子,後邞旋求來合。」蓋卿。

子升問:「知止與能慮,先生昨以比易中深與幾。或問中邞兼下『極深研幾』字,覺末穩。」曰:「當時下得也末仔細。要之,只著得『研幾』字。」木之。

李約之問「安而後能慮」。曰:「若知至了,及臨時不能慮,則安頓得不恰好。且如知得事親當孝,也知得恁地是孝。及至事親時不思慮,則孝或不行,而非孝者反露矣。」學蒙。安、慮。

【277】問「安而後能慮」。曰:「若不知此,則自家先已紛擾,安能慮!」德明。

能安者,隨所處而安,無所擇地而安。能慮,是見於應事處能慮。節。

慮,是思之重復詳審者。方子。慮,是研幾。閎祖。

問:「到能得處,學之工夫盡否?」曰:「在己之功亦備矣。又要『明明德於天下』,不止是要了自家一身。」淳。得。

因說知止至能得,上云「止於至善」矣,此又提起來說。言能知止,則有所定;有所定,則知其理之確然如是。一定,則不可移易,任是千動萬動,也動搖他不得。既定,則能靜;靜,則能安;安,則能慮;慮,則能得其所止之實矣。卓。知止至能得。

知止至能得,蓋才知所止,則志有定向;才定,則自能靜;靜,則自能安;安,則自能慮;慮,則自能得。要緊在能字。蓋滔滔而去,自然如此者。慮,謂會思量事。凡思天下之事,莫不各得其當,是也。履孫。

知止,只是先知得事理如此,便有定。能靜,能安,及到事來,乃能慮。能字自有道理。是事至物來之際,思之審,處之當,斯得之矣。夔孩。

問:「據知止,已是思慮了,何故靜、安下復有個『慮』字?既靜、安了,復何所?」曰:「知止,只是先知得事理如此,便有定。能靜能安,及到事至物來,乃能慮。『能』字自有意思。謂知之審而後能慮,慮之審而後能得。」賜。

【278】或問定靜安慮四節。曰:「物格、知至,則天下事事物物皆知有箇定理。定者,如寒之必衣,飢之必食,更不用商量。所見既定,則心不動搖走作,所以能靜。既靜,則隨所處而安。看安頓在甚處,如處富貴、貧賤、患難,無往而不安。靜者,主心而言;安者,主身與事而言。若人所見未定,則心何緣得靜。心若不靜,則既要如彼,又要如此,身何緣得安。能慮,則是前面所知之事到得,會行得去。如乎時知得為子當孝,為臣當忠,到事親事君時,則能思慮其曲折精微而得所止矣。」胡泳。

琮曰:「上面已自知止,今慮而得者,依舊是知底意思」云云。先生曰:「只上面是方知,下面是實得耳。」問:「如此,何用更過定、靜、安三箇節目?」曰:「不如此,不實得。」曰:「如此,上面知止處,其實未有知也。通此五句,才做得『致知在格物』一句。」曰:「今人之學,邞是敏底不如鈍底。鈍底循循而進,終有得處。敏底只是從頭呼揚將去,只務自家一時痛快,終不見實理。」宗。

問:「定,即心有所向,不至走作,便靜;靜,便可以慮,何必待安?」曰:「安主事而言,不安便不能思。譬如靜坐,有件事來撓,思便不得專一。定、靜、安都相似。未到安處,思量未得。知止,是知箇慈,知箇孝。到得時,方是得箇慈,得箇孝底道理。慮,是慮箇如何是慈,如何是孝。」又問:「至於安時,無勉、強意思否?」曰:「在貧賤也安,在富貴也安,在這褢也安,在那裹也安。今人有在這裹不安了,在那??也不會安。心下無理會,如何會去思慮?」問:「漳句中『慮謂思無不審』,莫是思之熱否?」曰:「慮是思之周密處。」芝。

王子周問知止至能得。曰:「這數句,只是要曉得知止。不知止,則不能得所止之地。如『定、靜、安」【279】數字,恰如今年二十一歲,來年二十二歲,自是節次如此來,自不可遏。如『在明明德,在新民,在止於至善』這三句,邞緊要只是『在止於至善』;而不說知止,則無下工夫處。」震。

游「蒙問:「知止,得止,莫稍有差別否?」曰:「然。知止,如射者之於的;得止,是已中其的。」問:「定、靜、安矣,如之何而復有慮?」曰:「慮是事物之來,略審一審。」劉淮叔通問:「慮與格物致知不相于。」曰:「致知,便是要知父止於慈,子止於孝之類。慮,便是審其如何而為孝,如何而為慈。至言仁則當如堯,言孝則當如堯,言敬則當如文王,這方是得止子蒙言:「開欲已』之『明』為如人之失所有,而一旦復得,以喻之。至「慮」字,則說不得。」曰:「知止而有定,便如人撞著所失,而不用終日營營以求之。定而靜,便如人既不用求其所失,自爾宵靜。靜而安,便如人既知某物在甚處,某物在甚處,心下恬然無復不安。安而慮,便如自家金物都自在這襄,及人來問自家討甚金物,自家也須將上手審一審,然後與之。慮而得,則稱停輕重,皆相當矣。」或又問:「何故知止而定、靜、安了,又復言慮?」曰:「且如『可以予,可以無予:可以取,可以無取:可以死,可以無死』,這上面有幾許商量在。」道夫。

問「知止而後有定」。曰:「須是灼然知得物理當止之處,心自會定。」又問:「上既言知止了,何更待慮而後能得,」曰:「知止是知事事物物各有其理。到慮而後能得處,便是得所以處事之理。如止,如人之射,必欲中的,終不成要射做東去,又要射做西去。慮而後能得,便是射而中的矣,且如人早間知得這事理如此,到晚間心裹定了,便會處置得這事。若是不先知得這道理,到臨事時便腳忙手亂,豈能慮而有得!」問:「未格物以前,如何致力?」曰:「古人這處,已自有小學了。」砥。寓同。

【280】子升問知止、能慮之別。曰:「知止,是知事物所當止之理。到得臨事,又須研幾審處,方能得所止。如易所謂「惟深也故能通天下之志』,此似知止;『惟幾也故能成天下之務』,此便是能慮。聖人言語自有不約而同處。」木之說:「如此則知止是先講明工夫,能慮是臨事審處之功。」曰:「固是。」再問:「『知止而后有定』,注謂『知之則志有定向』。或問謂『能知所止,則方寸之間,事事物物皆有定理矣』。語似不同,何也?」曰:「也只一般。」木之。

知止,只是知有這箇道理,也須是得其所止方是。若要得其所止,直是能慮方得。能慮邞是緊要。知止,如知為子而必孝,知為臣而必忠。能得,是身親為忠孝之事。若徒知這箇道理,至於事親之際,為私欲所汨,不能盡其孝;事君之際,為利祿所汨,不能盡其忠,這便不是能得矣。能慮,是見得此事合當如此,便如此做。道。

人本有此理,但為氣稟物欲所蔽。若不格物、致知,事至物來,七顛八倒。若知止,則有定,能慮,得其所止。節。

問知止至能得。曰:「真箇是知得到至善處,便會到能得地位。中間自是效驗次第如此。學者工夫邞在『明明德,新民,止於至善』上。如何要去明明德,如何要去新民,如何要得止於至善,正當理會。知止、能得,這處邞未甚要緊。聖人但說箇知止、能得樣子在這??。」寓。

陳子安問:「知止至能得,其間有工夫否?」曰:「有次序,無工夫。才知止,自然相因而見。只知止處,便是工夫。」又問:「至善須是明德否?」曰:「至善雖不外乎明德,然明德亦有略略明者。須是止那極【281】至處。」銖。

真知所止,則必得所止,雖若無甚間隔,其間亦有少過度處。健步勇往,勢雖必至,然移步亦須略有漸次也。

林子淵問知止至能得。曰:「知與行,工夫須著並到。知之愈明,則行之愈篤;行之愈篤,則知之益明。二者皆不可偏廢。如人兩足相先後行,便會漸漸行得到。若一邊軟了,便一步也進不得。然又須先知得,方行得。所以大學先說致知,中庸說知先於仁、勇,而孔子先說『知及之』。然學問、慎思、明辨、力行,皆不可闕一。」賀孫。

問「知止能得」一段。曰:「只是這箇物事,滋長得頭面自各別。今未要理會許多次第,且要先理會箇知止。待將來熟時,便自見得。」先生論看文字,只要虛心濯去舊聞,以來新見。時舉。

黃去私問知止至能得。曰:「工夫全在知止。若能知止,則自能如此。」人傑。

知止至能得,譬如喫飯,只管喫去,自會飽。德明。

問知止至能得。曰:「加人飲酒,終日只是喫酒。但酒力到時,一杯深加一杯。」懦用。

知止至能得,是說知至、意誠中間事。閎袓。

大學章句說靜處,若兼動,即使到「得」地位,所以細分。方。

問:「知與得如何分別?」曰:「知只是方知,得便是在手。」問:「得莫是行所知了時?」曰:「也是如此。」又曰:「只是分箇知與得。知在外,得便在我。」士毅。知、得。【282】朱子語類卷第十五

大學二

經下

器遠問:「致知者,推致事物之理。還當就甚麼樣事推致其理?」曰:「跟前凡所應接底都是物。事事都有箇極至之理,便要知得到。若知不到,便都沒分明;若知得到,便著定恁地做,更無第二著、第三著。止緣人見道理不破,便恁地苟簡,且恁地做也得,都不做得第一羲。」曹問:「如何是第一義?」曰:「如『為人君,止於仁;為人臣,止於敬;為人子,止於孝』之類,決定著恁地,不恁地使不得。又如在朝,須著進君子,退小人,這是第一義。有功決定著賞,有罪決定著誅。更無小人可用之理,更無包含小人之理。惟見得不破,便道小人不可去,也有可用之理。這都是第二義、第三羲,如何會好!若事事窮得盡道理,事事占得第一義,做甚麼剛方正大!且如為學,決定是要做聖賢,這是第一義,便漸漸有進步處。若便道自家做不得,且隨分依稀做些子,這是見不破。所以說道:『不以舜之所以事蕘事君,賊其君者也;不以堯之所以治民治民,賊其民者也。』謂吾身不能者,自賊者也。」賀孫。卓錄云:「曹兄問格物窮理,須是事事物物上理會?」曰:「也須是如此,但窮理上須是見得十分徹底,窮到極處,須是見得第一著,方是,不可只到第三第四著便休了。【283】若窮不得,只道我未窮得到底,只得如此,這是自怨之言,亦非善窮理也。且如事君,便須是『進思盡忠,退思補過』,道合則從,不合則去。也有義不可得而去者,不可不知。」又云:「如『不以舜之所以事嶢事君,賊其君者也;不以蕘之所以治民治民,賊其民者也』,這皆是極處。」以下致知。

致知所以求為真知。真知,是要徹骨都見得透。道夫。

問:「致知莫只是致察否?」曰:「如讀書而求其羲,處事而求其當,接物存心察其是非、邪正,皆是也。」寓。

因鄭仲履之問而言曰:「致知乃本心之知。如一面鏡子,本仝體通明,只被昏蘙了,而今逐旋磨去,使四邊皆照見,其明無所不到。」蓋卿。

致知有甚了期!方。

致知工夫,亦只是且據所已知者,玩索推廣將去。具於心者,本無不足也。

格物者,格,盡也,須是窮盡事物力理。若是窮得三兩分,便末是格物。須是窮盡得到十分,方是格物。賀孫。以下格物,兼綸窮理。

居甫問:「格物工夫,覺見不周給。」曰:「須是四方八面去格。」可學。

格物。格,猶至也,如『舜格于文祖』之『格』,是至于文祖處。芝。

問:「格物,還是事未至時格,事既至然後格?」曰:「格,是到那般所在。也有事至時格底,也有事未至時格底。」芝。

【284】格物者,如言性,則當推其如何謂之性;如言心,則當推其如何謂之心,只此便是格物。砥。

窮理格物,如讀經看史,應接事物,理會箇是處,皆是格物。只是常教此心存,莫教他閑沒勾當處。公且道加今不去學問時,此心頓放那處?賀孫。

格物,須是從切己處理會去。待自家者已定疊,然後漸漸推去,這便是能格物。道夫。

「格物」二字最好。物,謂事物也。須窮極事物之理到盡處,便有一箇是,一箇非,是底便行,非底便不行。凡自家身心上,皆須體驗得一箇是非。若講論文字,應接事物,各各體驗,漸漸推廣,地步自然寬闊。如曾子三省,只管如此體驗去。德明。

文振問:「物者,理之所在,人所必有而不能無者,何者為切?」曰:「君臣父子兄弟夫婦朋友,皆人所不能無者。但學者須要窮格得盡。事父母,則當盡其孝;處兄弟,則當盡其友。如此之類,須是要見得盡。若有一毫不盡,便是窮格不至也。」人傑。

格物,莫先於五品。方子。

格物,是窮得這事當如此,那事當如彼。加為人君,便當止於仁;為人臣,便當止於敬。又更上一著,便要窮究得為人君,如何要止於仁;為人臣,如何要止於敬,乃是。銖。

格物者,格其孝,當考論語中許多論考;格其忠,必『將順其美,匡救其惡』,不幸而仗節死義。古人愛物,、而伐木亦有時,無一些子不到處,無一物不被其澤。蓋緣是格物得盡,所以如此。節。

格物,須真見得決定是如此。為子豈不知是要孝?為臣豈不知是要忠?人皆知得是如此。【285】然須當真見得子決定是合當孝,臣決定是合當忠,決定如此做,始得。寓。

如今說格物,只晨起開目時,便有四件在這??,不用外尋,仁義禮智是也。如才方開門時,便有四人在門裹。僩。

子淵說:「格物,先從身上格去。如仁義禮智,發而為惻隱、差惡、辭遜、是非,須從身上體察,常常守得在這??,始得。」曰:「人之所以為人,只是這四件,須自認取意思是如何。所謂惻隱者,是甚麼意思?且如赤子人井,一井如彼深峻,入者必死,而赤子將人焉!自家見之,此心還是如何丁有一事不善,在自家身上做出,這??定是可差;在別人做出,這??定是惡他。利之所不當得,或雖當得,而吾心有所未安,便要謙遜辭避,不敢當之。以至等閑禮數,人之施於己者,或過其分,便要辭將去,遜與別人,定是如此。事事物物上各有箇是,有箇非,是底自家心??定道是,非底自家心??定道非。就事物上看,是底定是是,非底定是非。到得所以是之,所以非之,邞只在自家。此四者,人人有之,同得於天者,不待間別人假借。蕘舜之所以為蕘舜,也只是這四箇,傑紂本來亦有這四箇。如今若認得這四箇分曉,方可以理會別道理。只是孝有多少樣,有如此為孝,如此而為不孝;忠固是忠,有如此為忠,又有如此而不喚做忠,一一都著斟酌理會過。」賀孫。

問:「格物最難。日用間應事處,平直者邞易見。加交錯疑似處,要如此則被礙,要加彼則此礙,不審何以窮之?」曰:「如何一頓便要格得恁地!且要見得大綱,且看箇大胚模是恁地,方就裹面旋旋做細。如樹,初間且先斫倒在這裹,逐旋去皮,方始出細。若難曉易曉底,一齊都要理會得,也不解恁地。【286】但不失了大綱,理會一重了,??面又見一重;一重了,又見一重。以事之詳略言,理會一件又一件,以理之淺深言,理會一重又一重。只管理會,須有極盡時。『博學之,審問之,慎思之,明辨之,』成四節次第,恁地方是。」寓。

或問:「格物是學者始人道處,當如何著力?」曰:「遇事接物之間,各須一一去理會始得。不成是精底去理會,粗底又放過了;大底去理會,小底又不問了。如此,終是有欠闕。但隨事遇物,皆一一去窮極,自然分明。」又問:「世間有一種小有才底人,於事物上亦能考究得仔細,如何邞無益於己?」曰:「他理會底,聖人亦理會,但他理會底意思不是。彼所為者,他欲人說,『他人理會不得者,我理會得;他人不能者,我能之』,邞不切己也。」又曰:「『文武之道,末墜於地,在人。賢者識其大者,不賢者識其小者,莫不有文武之道焉。』聖人何事不理會,但是與人自不同。」袓道。

傅問:「而今格物,不如可以就吾心之發見理會得否?」曰:「公依舊是要安排,而今只且就事物上格去。如讀書,便就文字上格;聽人說話,便就說話上格;接物,便就接物上格。精粗大小,都要格它。人後會通,粗底便是精,小底便是大,這便是理之一本處。而今只管要從發見處理會。且如見赤子入井,便有休惕、惻隱之心,這個便是發了,更如何理會。若須待它自然發了,方理會它,一年都能理會得多少!聖賢不是教人去黑淬淬裹守著。而今且大著心胸上人開著門,端身正坐以觀事物之來,便格它。夔孫。世間之物,無不有理,皆須格過。古人自幼便識其具。且如事君事親之禮,鐘鼓鏗鏘之節,進退揖遜之儀,【287】皆目熟其事,躬親其禮。及其長也,不過只是窮此理,因而漸及於天地鬼神日月陰陽草木鳥獸之理,所以用工也易。今人皆無此等禮數可以講習,只靠先聖遺經自去推究,所以要人格物主敬,便將此去體會古人道理,循而行之。如事親孝,自家既知所以孝,便將此孝心依古禮而行之;事君敬,便將此敬心依聖經所說之禮而行之。一一須要窮過,自然浹洽買通。如論語一書,當時門人弟子記聖人言行,動容周旋,揖遜進退,至為纖悉。如鄉黨一篇,可見當時此等禮數皆在。至孟子時,則漸已放棄。如孟子一書,其說已寬,亦有但論其大理而已。僩。

問竇從周:「曾看『格物』一段否?」因言,聖人只說「格物」二字,便是要人就事物上理會。且自一念之微,以至事事物物,若靜若動,凡居處飲食言語,無不是事,無不各有箇天理人欲。須是逐一驗過,雖在靜處坐,亦須驗箇敬,肆。敬便是天理,肆便是人欲。如居處,便須驗得恭與不恭;執事,便須驗得敬與不敬。有一般人專要就寂然不動上理會,及其應事,邞七顛八倒,到了,又牽動他寂然底。又有人專要理會事,邞於根本上全無工夫。須是徹上徹下,表??洞徹。如居仁,便自能由義;由義,便是居仁。「敬以直內」,便能「義以方外」,能「義以方外」,便是「敬以直內。」德明。

才仲問:「格物,是小學已有開明處了,便從大學做將去,推致其極。」曰:「人也不解無箇發明處。才有些發見處,便從此挨將去,漸漸開明。只如一箇事,我才發心道,『我要做此事』,只此便是發見開明處了,便從此做將去。五代時,有一將官,年大而不識字。既貴,遂令人於每件物事上書一名字帖之,渠子細看,久之,漸漸認得幾箇字。從此推將去,遂識字。」璘。

【288】問:「格物則恐有外馳之病?」曰:「若合做,則雖治國平天下之事,亦是己事。『周公思兼三王,以施四事。其有不合者,仰而思之,夜以繼日,幸而得之,坐以待旦。』不成也說道外馳!」又問:「若如此,則恐有身在此而心不在此,『視而不見,聽而不聞,食而不知其味』,有此等患。」曰:「合用他處,也著用。」又問:「如此,則不當論內外,但當論合為與不合為。」先生頷之。節。

若格物,則雖不能盡知,而事至物來,大者增些子,小者減些子,雖不中,不遠矣。節。

問:「格物工夫未到得貫通,亦未害否?」曰:「這是甚說話!今學者所以學,便須是到聖賢地位,不到不肯休,方是。但用工做向前去,但見前路茫茫地白,莫間程途,少間自能到。如何先立一箇不解做得便休底規模放這裹了,如何做事!且下手要做十分,到了只做得五六分;下手做五六分,到了只做得三四分;下手做三四分,便無了。且諸公自家??來到建陽,直到建陽方休。未到建陽,半路歸去,便是不到建陽。聖賢所為,必不如此。如所謂:「君子鄉道而行,半途而廢。忘身之老也,不知年數之不足也,俛焉日有孳孳,斃而後已!』又曰:「舜為法於天下,可傅於後世,我由未免為鄉人也,是則可憂也憂之如何?如舜而已矣』」卓。

人多把這道理作一個懸空底物。大學不說窮理,只說茴格物,便是要人就事物上班會,如此方見得實體。所謂實體,非就事物上見不得。且如作舟以行水,作車以行陸。今試以眾人之力共推一舟於陸,必不能行,方見得舟果不能以行陸也,此之謂實體。德明。

問:「道之不明,蓋是後人舍事跡以求道。」曰:「所以古人只道格物。有物使有理,若無事親事君底事,【289】何處得忠孝!」節。

「窮理」二字不若格物之為切,便就事物上窮格。如漢人多推秦之所以失,漢之所以得,故得失易見。然彼亦無那格底意思。若格之而極其至,則秦猶有餘失,漢亦當有餘得也。」又云:「格,謂至也,所謂實行到那地頭。如南劍人往建寧,須到得郡廳上,方是至,若只到陸陽境上,即不謂之至也。」德明。

格物,不說窮理,邞言格物。蓋言理,則無可捉摸,物有時而離;言物,則理自在,自是離不得。釋氏只說見性,下梢尋得一箇空洞無稽底性,亦由他說,於事上更動不得。賀孫。

所謂窮理者,事事物物,各自有箇事物底道理,窮之須要周盡。若見得一邊,不見一邊,便不該通。窮之未得,更須欸曲推明。蓋天理在人,終有明處。「大學之道,在明明德」,謂人合下便有此明德。雖為物欲掩蔽,然這些明底道理未嘗泯銫。須從明處漸漸推將去,窮到是處,吾心亦自有準則。窮理之初,如攻堅物,必尋其罅隙可人之處,乃從而擊之,則用力為不難矣。孟子論四端,便各自有箇柄靶,仁義禮智皆有頭緒可尋。即其所發之端,而求其可見之體,莫非可窮之理也。謨。

格物窮理,有一物使有一理。窮得到後,遇事觸物皆撞著這道理:事君便遇忠,事親便遇孝,居處便恭,執事使敬,與人便忠,以至參前倚衡,無往而不見這箇道理。若窮不至,則所見不真,外面雖為善,而內實為惡,是兩箇人做事了!外面為善是一箇人,裹面又有一箇人說道:「我不好。」如今須勝得那一箇不好底人去方是。豈有學聖人之書,為市井之行,這箇窮得箇甚道理!而今說格物窮理,【290】須是見得箇道理親切了,未解便能脫然去其舊習。其始且見得箇道理如此,那事不是,亦不敢為,其次,見得分曉,則不肯為;又其次,見得親切,則不為之,而舊習都忘之矣。子蒙。

不是要格那物來長我聰明見識了,方去理會,自是不得不理會。

大學說一「格物」在??,邞不言其所格者如何。學者欲見下工夫處,但看孟子便得。如說仁義禮智,便窮到惻隱、差惡、辭遜、是非之心;說好貨好色好勇,便窮到太王公劉文武;說古今之樂,便窮到與民同樂處;說性,便格到纖亳未動處。這便見得他孟子胸中無一毫私意蔽窒得也,故其知識包宇宙,大無不該,細無不燭!道夫。

居甫問:「格物窮理,但理自有可以被此者。」曰:「不必如此看。理有正,有權。今學者且須理會正。如娶妻必告父母,學者所當守。至於不告而娶,自是不是,到此處別理會。如事君匡救其惡,是正理。伊川說『納約自牖』,又是一等。今於此一段未分明,邞先為被引走。如孔子說「危行言孫』,當春秋時亦自如此。今不理會正當處,纔見聖人書中有此語,便要守定不移,駸駸必至於行孫矣。此等風俗,浙江甚盛,殊可慮!」可學。

問:「格物之義,固要就一事一物上窮格。然如呂氏楊氏所發明大本處,學者亦須兼考。」曰:「識得,即事事物物上便有大本。不知大本,是不曾窮得也。若只說大本,便是釋堵之學。」德明。

致知、格物,只是一個。道夫。以下致知、格物。

「致知、格物,一胯底事。」先生舉左右指來比並。泳。

【291】格物,是逐物格將去;致知,則是推得漸廣。賜。

剡伯問格物、致知。曰:「格物,是物物上窮其至理;致知,是吾心無所不知。格物,是零細說;致知,是全體說。」時舉。

張仁叟問致知、格物。曰:「物莫不有理,人莫不有知。如孩提之童,知愛其親;及其長也,知敬其兄;以至於飢則知求食,渴則知求飲,是莫不有知也。但所知者止於大略,而不能推致其知以至於極耳。致之為義,如以手推送去之羲。凡經傳中云致者,其義皆如此。」時舉。

問:「知如何致?物如何格?」曰:「『孩提之童,莫不知愛其親;及其長也,莫不知敬其兄。』人皆有是知,而不能極盡其知者,人欲害之也。故學者必須先克人欲以致其知,則無不明矣。『致』字,加推開去。譬如暗室中見些子明處,便尋從此明處去。忽然出到外面,見得大小大明。人之致知,亦如此也。格物是『為人君止於仁,為人臣止於敬」之類。事事物物,各有箇至極之處。所謂『止』者,即至極之處也。然須是極盡其理,方是可止之地。若得八分,猶有二分未盡,也不是。須是極盡,方得。」又曰:「知在我,理在物。」袓道。

黃去私問致知、格物。曰:「『致」字有推出之意,前輩用『致』字多如此。人誰無知?為子知孝,為父知慈。只是知不盡,須是要知得透底。且加一穴之光,也喚做光,然逐旋開划得大,則其光愈大。物皆有理,人亦知其理,如當慈孝之類,只是格不盡。但物格於彼,則知盡於此矣。」又云:「知得此理盡,則此箇意便實。若有知未透處,這??面便黑了。」人傑。

【292】劉圻父說格物、致知。曰:「他所以下『格』字、『致』字者,皆是為自家元有是物,但為他物所蔽耳。而今便要從那知處推開去,是因其所已如而推之,以至於無所不知也。」義剛。

郭叔雲問:「為學之初,在乎格物。物物有理,第恐氣稟昏愚,不能格至其理。」曰:「人個箇有知,不成都無知,但不能推而致之耳。格物理至徹底處。」又云:「致知、格物,只是一事,非是今日格物,明日又致知。格物,以理言也;致如,以心言也。」恪。

問:「致知,是欲於事理無所不知;格物,是格其所以然之故。此意通否?」曰:「不須如此說。只是推極我所知,須要就那事物上理會。致知,是自我而言;格物,是就物而言。若不格物,何緣得知。而今人也有推極其知者,邞只泛泛然竭其心思,都不就事物上窮究。如此,則終無所止。」義剛曰:「只是說所以致知,必在格物。」曰:「正是如此。若是極其所知去推究那事物,則我方能有所知。」義剛。

致知、格物,固是合下工夫,到後亦離這意思不得。學者要緊在求其放心。若收拾得此心存在,已自看得七八分了。如此,則本領處是非善惡,已自分曉。惟是到那變處方難處,到那??使用子細研究。若那分曉底道理邞不難見,只是學者見不親切,故信不及,如漆雕開所謂「吾斯之未能信」。若見得親切,自然信得及。看得大學了,閒時把史傳來看,見得古人所以處事變處,儘有短長。賀孫。

人之一心,本自光明。常提撕他起,莫為物欲所蔽,便將這個做本領,然後去格物、致知。如大學中條目,便是材料。聖人教人,將許多材料來修治平此心,今常常光明耳。按:「修治」字疑。伊川云:「我使他思時便思」,如此方好。倘臨事不醍,只爭一晌時,便為他引去。且如我兩眼光瞺瞺,又白日裹在【293】大路上行,如何會被別人引去草中!只是我自昏睡,或暗地??行,便被別人胡亂引去耳。但只要自家常醒得他做主宰,出乎萬物之上,物來便應。易理會底,便理會得;難理會底,思量久之也理會得。若難理會底便理會不得,是此心尚昏未明,使用提醍他。驤。

問「致知在格物」。曰:「知者,吾自有此知。此心虛明廣大,無所不知,要當極其至耳。今學者豈無一斑半點,只是為利欲所昏,不曾致其知。孟子所謂四端,此四者在人心,發見於外。吾友還曾平日的見其有此心,須是見得分明,則知可致。今有此心而不能致,臨事則昏惑,有事則膠擾,百種病根皆自此生。」又問:「凡日用之間作事接人,皆是格物窮理?」曰:「亦須知得要本。若不知得,只是作事,只是接人,何處為窮理!」

致知分數多。如博學、審問、慎思、明辨,四者皆致知,只力行一件是行。言致,言格,是要見得到盡處。若理有未格處,是於知之之體尚有未盡。格物不獨是仁孝慈敬信五者,此只是大約說耳。且如說父子,須更有母在,更有夫婦在。凡萬物萬事之理皆要窮。但窮到底,無復餘蘊,方是格物。大雅。

致知、格物,便是「志於道」。「據於德」,邞是討得箇匡格子。義剛。

格物,致知,是極粗底事:「天命之謂性」,是極精底事。但致知、格物,便是那「天命之謂性」底事。下等事,便是上等工夫。義剛。

曹又間致知,格物。曰:「此心愛物,是我之仁;此心要愛物,是我之羲;若能分別此事之是,此事之非【294】,是我之智;若能別尊卑上下之分,是我之禮。以至於萬物萬事,皆不出此四箇道理。其實只是一箇心,一箇根柢出來抽枝長葉。」卓。

蔣端夫問:「『致知在格物。』胸中有見,然後於理無不見。」曰:「胸中如何便有所見?譬如嬰兒學行,今日學步,明日又步,積習既久,方能行。天地萬物莫不有理。手有手之理,足有足之理,手足若不舉行,安能盡其理!格物者,欲究極其物之理,使無不盡,然後我之知無所不至。物理即道理,天下初無二理。」震。

問:「知至、意誠,求知之道,必須存神索至,不思則不得誠。是否?」曰:「致如、格物,亦何消如此說。所謂格物,只是跟前處置事物,酌其輕重,究極其當處,便是,亦安用存衶索至!只如吾胸中所見,一物有十分道理,若只見三二分,便是見不盡。須是推來推去,要見盡十分,方是格物。既見盡十分,便是知止。」震。

或問:「致知須要誠。既是誠了,如何又說誠意?致知上本無『誠』字,如何強安排『誠』字在上面說?」「為學之始,須在致知。不致其知,如何知得!欲致其知,須是格物。格物云者,要窮到九分九籚以上,方足格。」慊。

若不格物,致知,那箇誠意,正心,方是捺在這??,不是自然。若是格物、致知,便自然不用強捺。

元昭問:「致知、格物,只作窮理說?」曰:「不是只作窮理說。格物,所以窮理。」又問:「格物是格物【295】與人。知物與人之異,然後可作工夫。」曰:「若作致知在格物論,只是胡說!既知人與物異後,待作甚合殺。格物,是格盡此物。如有一物,凡十瓣,已知五瓣,尚有五瓣未知,是為不盡。如一鏡焉,一半明,一半暗,是一半不盡。格盡物理,則知盡。如元昭所云,物格、知至當如何說?」千上問:「向見先生答江德功書如此說。」曰:「渠如何說,已忘邞。」子上云:「渠作接物。」曰:「又更錯。」

陳問:「大學次序,在聖人言之,合下便都能如此,還亦須從致知格物做起?但他義理昭明,做得來恐易。」曰:「也如此學。只是聖人合下體段已具,義理都曉得,略略恁地勘驗一過。其實大本處都盡了,不用學,只是學那沒緊要底。如中庸言:『及其至也,雖聖人有所不知不能焉。』人多以至為道之精妙處。若是道之精妙處有所不知不能,便與庸人無異,何足以為聖人!這至,只是道之盡處,所不知不能,是沒緊要底事。他大本大根元無欠闕,只是古今事變,禮樂制度,便也須學。」寅。

子善間物格。曰:「物格是要得外面無不盡,??面亦清徹無不盡,方是不走作。」恪。以下物格。

上而無極、太極,下而至於一草、一木、一昆蟲之微,亦各有理。一書不讀,則闕了一書道理;一事不窮,則闕了一事道理;一物不格,則闕了一物道理。須著逐一件與他理會過。道夫。

叔文問:「格物莫須用合內外否?」曰:「不須恁地說。物格後,他內外自然合。蓋天下之事,皆謂之物,而物之所在,莫不有理。且如草木禽獸,雖是至微至賤,亦皆有理。如所謂『仲夏斬陽木,仲冬斬除木』,自家知得這箇道理,處之而各得其當便是。且如鳥獸之情,莫不好生而惡殺,自家知得是恁地,便須『見其生不忍見其死,聞其聲不忍食其肉』方是。要之,今且自近以及遠,由粗以至精。」道夫。寓錄別出。

【296】問:「格物須合內外始得?」曰:「他內外未嘗不合。自家知得物之理如此,則因其理之自然而應之,便見合內外之理。目前事事物物,皆有至理。如一草一木,一禽一獸,皆有理。草木春生秋殺,好生惡死。『仲夏斬陽木,仲冬斬陰木』,皆是順陰陽道理。砥錄作「皆是自然底道理」,自家知得萬物均氣同體,『見生不忍見死,聞聲不忍食肉』,非其時不伐一木,不殺一獸,『不殺胎,不殀夭,不覆巢』,此便是合內外之理。」寓。砥錄略。

「知至,謂天下事物之理知無不到之謂。若知一而不知二,知大而不知細,知高遠而不知幽深,皆非知之至也。要須四至八到,無所不知,乃謂至耳。」因指燈曰:「亦如燈燭在此,而光照一室之內,未嘗有一些不到也。」履孫。以下知至。

知至,謂如親其所親,長其所長,而不能推之天下,則是不能盡之於外;欲親其所親,欲長其所長,而自家裹面有所不到,則是不能盡之於內。須是其外無不周,內無不具,方是知至。履孫。

子升問:「知止便是知至否?」曰:「知止就事上說,知至就心上說。知止,知事之所當止;知至,則心之知識無不盡。」木之。

知止,就事上說;知至,就心上說,舉其重而言。閎祖。

問:「『致知』之『致』,『知至』之「至」,有何分別?」曰:「「上」「致」字,是推致,方為也。下一『至』字,是已至。」先著「至」字,旁著「人」字,為「致」。是人從旁推至。節。

【297】格物,只是就事上理會;知至,便是此心透徹。廣。

格物,便是下手處;知至,是知得也。德朋。

致知末至,譬如一箇鐵片,亦割得物事,只是不如磨得芒刃十分利了,一鍤便破。若知得切了,事事物物至面前,莫不迎刃而解。賀孫。

未知得至時,一似捕龍蛇,捉虎豹相似。到知得至了,邞恁地平平做將去,然節次自有許多工夫。到後來絜矩,雖是自家所為,皆足以興起斯民。又須是以天下之心審自家之心,以自家之心審天下之心,使之上下四面都平均齊一而後可。賀孫。

鄭忡履問:「某觀大學知至,見得是乾知道理。」曰:「何用說乾知!只理會自家知底無不盡,便了。」蓋卿。

知至,如易所謂極深;『惟深也,故能通天下之志』,這一句略相似。能慮,便是研幾;如所謂『。惟幾也,故能成天下之務』,這一句邞相似。夔孫。

問:「定、靜、安、慮、得與知至、意誠、心正是兩事,只要行之有先後。據先生解安、定、慮、得與知至似一般,如何?」曰:「前面只是大綱且如此說,後面邞是學者用力處。」去偽。

致知,不是知那人不知厎道理,只是人面前底。且加羲利兩件,昨日雖看義當為然,而邞又說未做也無害;見得利不可做,邞又說做也無害;這便是物末格,知未至。今日見得義當為,決為之;利不可做,決定是不做,心下自肯自信得及,這便是物格,便是知得至了。此等說話,為無恁地古語,冊子上寫【298】不得。似恁地說出,邞較見分曉。植。以下物格、知至。

問:「格物、窮理之初,事事物物也要見到那??了?」曰:「固是要見到那裹。然也約摸是見得,直到物格、知至,那時方信得及。」寓。

守約問:「物格、知至,到曾子悟忠恕於一唯處,方是知得至否?」曰:「亦是如此。凡是就小處一事一物上理會得到,亦是知至。」賀孫。

或問:「『物格而后知至』一句,或謂物格而知便至。如此,則與下文『而后』之例不同。」曰:「看他文勢,只合與下文一般說。但且謂之物格,則不害其為一事一物在。到知,則雖萬物亦只是一箇知。故必理無不窮,然後知方可盡。今或問中邞少了他這意思。」

「大學物格,知至處,便是凡聖之關。物未格,知未至,如何殺也是凡人。須是物格、知至,方能循循不已,而人於聖賢之域,縱有敏鈍遲速之不同,頭勢也都自向那邊去了。今物末格,知未至,雖是要過那邊去,頭勢只在這邊。如門之有限,猶未過得在。」問:「伊川云『非樂不足以語君子』,便是物未格,知末至,末過得關否?」曰:「然。某嘗謂,物格、知至後,雖有不善,亦是白地上黑點;物未格,知未至,縱有善,也只是黑地上白點。」伯羽。以下論格物、致知、誠意是學者之關。

格物是夢覺關。格得來是覺,格不得只是夢。誠意是善惡關。誠得來是善,誠不得只是惡。過得此二關,上面工夫邞一節易如一節了。到得平天下處,尚有些工夫。只為天下闊,須著如此點撿。」又曰:「誠意是轉關處。」又曰:「誠意是人鬼關!」誠得來是人,誠不得是鬼。夔孫。

【299】致知、誠意,是學者兩箇關。致知乃夢與覺之關,誠意乃惡與善之關透得致知之關則覺,不然則夢;透得誠意之關則善,不然則惡。致知、誠意以上工夫較省,逐旋開去,至於治國,平天下地步愈闊,邞須要照顧得到。人傑。

知至、意誠,是凡聖界分關隘。末過此關,雖有小善,猶是黑中之白;已過此關,雖有小過,亦是白中之黑。過得此關,正好著力進步也。道夫。

「大學所謂『知至、意誠』者,必須知至,然後能誠其意也。今之學者只說操存,而不知講明羲理,則此心憒憒,何事於操存也!某嘗謂誠意一節,正是聖凡分別關隘去處。若能誠意,則是透得此關;透此關後,滔滔然自在去為君子。不然,則畸嶇反側,不免為小人之歸也。」「致知所以先於誠意者如何?」曰:「致知者,須是知得盡,尤要親切。尋常只將『知至』之『至』作『盡』字說,近來看得合作『切至』之『至』。知之者切,然後貫通得誠意底意思,如程先生所謂真知者是也。」謨。

論誠意,曰:「過此一關,方是人,不是賊!」又曰:「過此一關,方會進。」一本云:「過得此關,道理方牢固。」方子。

鍾唐傑問意誠。曰:「意誠只是要情願做工夫,若非情願,亦強不得。未過此一關,猶有七分是小人。」蓋卿。

意誠、心正,過得此關,義理方穩。不然,七分是小人在。又曰:「意不誠底,是私過;心不正底,是公過。」方子。

【300】深自省察以致其知,痛加剪落以誠其意。升卿。致知、誠意。

如與意皆出於心。知是知覺處,意思是發念處。閎祖。

致知,無毫釐之不盡。守其所止,無須臾之或離。致知,如一事只知得三分,這三分知得者是真實,那七分不知者是虛偽。為善,須十分知善之可好,若知得九分,而一分未盡,只此一分未盡,便是鶻突茍且之根。少間說便為惡也不妨,便是意不誠。所以貴致知,窮到極處謂之『致』。或得於小而失於大,或得於始而失於終,或得於此而失於彼,或得於己而失於人,極有深淺。惟致知,則無一事之不盡,無一物之不知。以心驗之,以身體之,逐一理會過,方堅實。僩。

說為學次第,曰:「本末精粗,雖有先後,然一齊用做去。且如致知、格物而後誠意,不成說自家物未格,知未至,且未要誠意,須待格了,知了,邞去誠意。安有此理!聖人亦只說大綱自然底次序是如此。拈著底,須是逐一旋旋做將去始得。常說田子方說文侯聽樂處,亦有病。不成只去明官,不去明音,亦須略去理會始得。不能明音,又安能明官!或以宮為商,以角為徵,自家緣何知得。且如「籩豆之事,則有司存』,非謂都不用理會籩豆,但比似容貌、顏色、辭氣為差緩耳。又加官名,在孔子有甚緊要處?聖人一聽得郯子會,便要去學。蓋聖人之學,本末精粗,無一不備,但不可輕本而重末也。今人閒坐過了多少日子,凡事都不肯去理會。且如儀裡一節,自家立朝不曉得禮,臨事有多少利害!」雉。

吳仁甫問:「誠意在致知、格物後,如何?」曰:「源頭只在致知。知至之後,如從上面放水來,已自【301】迅流湍決,(以)〔只〕是臨時又要略略撥剔,莫今壅滯爾。」銖。

問:「誠意莫只是意之所發,制之於初否?」曰:「若說制,便不得。須是先致知、格物,方始得。人莫不有知,但不能致其知耳。致其知者,自裹面看出,推到無窮盡處;自外面看人來,推到無去處;方始得了,意力可誠。致知、格物是源頭上工夫。看來知至便自心正,不用「誠意』兩字也得。然無此又不得,譬如過水相似,無橋則過不得。意有未誠,也須著力。不應道知已至,不用力。」

知若至,則意無不誠。若知之至,欲著此物亦留不住,東酉南北中央皆著不得。若是不誠之人,亦不肯盡去,亦要留些子在。泳。知至、意誠。

問:「知至到意誠之間,意自不聯屬。須是別識得天理人欲分明,盡去人欲,全是天理,方誠。」曰:「固是。這事不易言。須是格物精熟,方到此。居常無事,天理實然,有纖毫私欲,便能識破他,自來點檢慣了。譬有賊來,便識得,便捉得他。不曾用工底,與賊同眠同食也不知!」大雅。

周震亨問知至、意誠,云:「有知其如此,而行又不如此者,是如何?」曰:「此只是知之未至。」問:「必待行之皆是,而後驗其知至歟?」曰:「不必如此說。而今說與公是知之末至,公不信,且去就格物、窮理上做工夫。窮來窮去,末後自家真個見得此理是善與是惡,自心甘意肯不去做此方是意誠。若猶有一亳疑貳底心,使是知未至,意末誠,久後依舊去做。然學者未能便得會恁地,須且致其知,工夫積累,方會知至。」

【302】「『知至而后意誠」,須是其知了,方能誠意。如茍未至,雖欲誠意,固不得其門而人矣。惟其胸中了然,知得路逕如此,知善之當好,惡之當惡,然後自然意不得不誠,心不得不正。」因指燭曰:「如點一條蠟燭在中間,光明洞達,無處不照,雖欲將不好物事來,亦沒安頓處,自然著它不得。若是知未至,譬如一盞燈,用罩子蓋住,則光之所及者固可見,光之所不及處則皆黑暗無所見,雖有不好物事安頓在後面,固不得而如也。炎錄云:「知既至,則意可誠。如燈在中間,纔照不及處,便有賊潛藏在彼,不可知。若四方八面都光明了,他便無著身處。」所以貴格物,如佛、老之學,它非無長處,但它只知得一路。其知之所(以)及者,則路逕甚明,無有差錯;其知所不及處,則皆顛倒錯亂,無有是處,緣無格物工夫也。」問:「物未格時,意亦當誠。」曰:「固然。豈可說物未能格,意便不用誠!自始至終,意常要誠。如人適楚,當南其轅。豈可謂吾未能到楚,且北其轅!但知未至時,雖欲誠意,其道無由。如人夜行:雖知路從此去,但黑暗,行不得。所以要得致知。知至則道理坦然明白,安而行之。今人知未至者,也如道善之當好,惡之當惡。然臨事不如此者,只是實未曾見得。若實見得,自然行處無差。」僩。

欲知知之真不真,意之誠不誠,只看做不做如何。真箇如此做底,便是知至、意誠。道夫。

問「知至而后意誠」。曰:「知則知其是非。到意誠實,財無不是,無有非,無一亳錯,此已是七八分人。然又不是今日知至,意亂發不妨,待明日方誠。如言孔子『七十而從心」,不成未七十心皆不可從!只是說次第如此。白居易詩云:『行年三十九,歲暮日斜時。孟子心不動,吾今其庶幾!』詩人玩【303】弄至此!」可學。璘錄別出

舜功問:「致知、誠意是如何先後?」曰:「此是當初一發同時做底工夫,及到成時,知至而后意誠耳。不是方其致知,則脫空妄語,猖狂妄行,及到誠意方始旋收拾也。孔子『三十而立』,亦豈三十歲正月初一日乃立乎!白樂天有詩:「吾年三十九,歲暮日斜時。孟子心不動,吾今其庶幾,!此詩人滑稽耳!」璘。

學者到知至意誠,便如高袓之關中,光武之河內。芝。

問「『知至而后意誠』,故天下之理,反求諸身,實有於此。似從外去討得來」云云。曰:「『仁義禮智,非由外鑠我也,我固有之也,弗思耳矣!』」厲聲言「弗思」二字又笑曰:「某常說,人有兩箇兒子,一箇在家,一箇在外去幹家事。其父邞說道在家底是自家兒子,在外底不是!」節。

或問:「知至以後,善惡既判,何由意有未誠處?」曰:「克己之功,乃是知至以後事。『惟聖罔念作狂,惟狂克念作聖』。一念纔放下,便是失其正。自古無放心底聖賢,然一念之微,所當深謹,纔說知至後不用誠意,便不是。『人心惟危,道心惟微』,毫釐間不可不子鈿理會。饞說太快,便失邞此項功夫也。」錄。

問椿:「知極其至,有時意又不誠,是如何?」椿無對。曰:「且去這??子細窮究。」一日,稟云:「是知之未極其至。」先生曰:「是則是。今有二人:一人知得這是善,這是惡;又有一人真知得這是善當為,惡不可為。然後一人心中,如何見得他是其知處?」椿亦無以應。先生笑曰:「且放下此一段,緩緩尋思,【304】自有超然見到處。」椿。

誠意,方能保護得那心之全體。以下誠意。

問「實其心之所發,欲其一於理而無所雜」。曰:「只為一,便誠;二,便雜。『如惡惡臭,如好好色』,一故也。『小人閒居為不善,止著其善』,二故也。只要看這些便分曉。二者,為是真底物事,邞著些假攙放裹,使成詐偽。如這一盞茶,一味是茶,便是真。才有些別底滋味,便是有物夾雜了,便是二。」夔孫。

意誠後,推盪得渣滓靈利,心盡是義理。閎祖。以下意誠。

意誠,如蒸餅,外面是白麵,透裹是白麵。意不誠,如蒸餅外面雖白,??面卻只是粗麵一般。閎袓。

「心,言其統體;意,是就其中發處。正心,加戒懼不睹不聞;誠意,如慎獨。」又曰:「由小而大。意小心大。」閎祖。正心、誠意。

康叔臨問:「意既誠矣,心安有不正?」曰:「誠只是實。雖是意誠,然心之所發有不中節處,依舊末是正。亦不必如此致眾,大要只在致知格物上。如物格、知至上鹵莽,雖見得似小,其病邞大。自修身以往,只是如破竹然,逐節自分明去。今人見得似難,其實邞易。人入德處,全在致知、格物。譬如適臨安府,路頭一正,著起草鞋,便會到。未須問所過州縣那箇在前,那箇在後,那箇是繁盛,那箇是荒索。工夫全在致知,格物上。」謙。以下論格物、致知、誠意、正心。

問:「心,本也。意,特心之所發耳。今欲正其心,先誠其意,似倒說了。」曰:「心無形影,教人如何【305】撐拄。須是從心之所發處下手,先須去了許多惡根。如人家裹有賊,先去了賊,方得家中寧。如人種田,不先去了草,如何下種。須去了自欺之意,意誠則心正。誠意最是一段中緊要工夫,下面一節輕一節。」或云:「致知、格物也緊要。」曰:「致知,知之始;誠意,行之始。」夔孫。

或問:「意者心之所發,如何先誠其意?」曰:「小底邞會牽動了大底。心之所以不正,只是私意牽去。意才實,心便自正。聖賢下語,一字是一字,不似今人作文字,用這箇字也得,改做那一字也得。」

格物者,知之始也;誠意者,行之始也。意誠則心正,自此去,一節易似一節。拱壽。

致知、誠意兩節若打得透時,已自是箇好人。其它事一節大如一節,病敗一節小如一節。自修。

格物者,窮事事物物之理;致知者,知事事物物之理。無所不知,知其不善之必不可為,故意誠意既誠,則好樂自不足以動其心,故心正。格。

格物、致知、正心、誠意,不可著纖亳私意在其中。椿錄云:「便不是矣。」致知、格物,十事格得九事通透,一事未通透,不妨;一事只格得九分,一分不透,最不可。凡事不可著箇「且」字。「且」字,其病甚多。

格物、致知、誠意、正心,雖是有許多節次,然其進之遲速,則又隨人資質敏鈍。履孫。

大學於格物、誠意,都鍛煉成了,到得正心、修身處,只是行將去,都易了。夔孫。

致知、誠意、正心,知與意皆從心出來。知則主於別識,意則主於營為。知近性,近體,意近情,近用。端蒙。

【306】敬之問誠意、正心、修身。曰:「若論淺深意思,則誠急工夫較深,正心工夫較淺;若以小大看,則誠意較緊細,而正心、修身地位又較大,又較施展。」賀孫。

誠意、正心、修身,意是指已發處看,心是指體看。意是動,心又是該動靜。身對心而言,則心正是內。能如此修身,是內外都盡。若不各自做一節功夫,不成說我意已誠矣,心將自正!則恐懼,好樂,忿懥引將去,又邦邪了。不成說心正矣,身不用管!則外面更不顧,而遂心跡有異矣。須是「無所不用其極」。端蒙。

或問:「意者,乃聽命於心者也。今日『欲正其心,先誠其意』,思乃在心之先矣。」曰:「『心』」字卒難摸索。心譬如水:水之體本澄湛,邞為風濤不停,故水亦搖動。必須風濤既息,然梭水之體得靜。人之無狀汙穢,皆在意之不誠。必須去此,然後能正其心。及心既正後,所謂好惡哀矜,與修身齊家中所說者,皆是合有底事。但當時時省察其固滯偏勝之私耳。」僩。壯祖錄疑同聞別出。

問:「心者,身之主;意者,心之發。意發於心,則意當聽命於心。今日『意誠而后心正』,則是意反為心之管束矣,何也?」曰:「心之本體何嘗不正。所以不得其正者,蓋由邪惡之念勃勃而輿,有以動其心也。譬之水焉,本自瑩淨寧息,蓋因波濤洶湧,水遂為其所激而動也。更是大學次序,誠意最要。學者苟於此一節分別得善惡,取舍、是非分明,則自此以後,凡有忿懥,好樂、親愛、畏敬等類,皆是好事。大學之道,始不可勝用矣。」壯祖。

問︰「心如何正?」曰:「只是去其害心者。」端蒙。

【307】或問正心修身。曰:「今人多是不能去致知危著力,比心多為物欲所陷了。惟聖人能提出此心,使之光明,外來底物欲皆不足以動我,內中發出底又不陷了。」祖道。

心纔不正,其終必至於敗國亡家。僩。

「誠意正心」章,一說能誠其意,而心自正;一說意誠矣,而心不可不正。問:「修身齊家亦然否?」曰:此是交會處,不可不看。」又曰:「誠意以敬為先。」泳。

或問:「正心、修身,莫有淺深否?」曰:「正心是就心上說,修身是就應事接物上說。那事不自心做出來!如修身,如絜矩,都是心做出來。但正心,邞是萌芽上理會。若修身與絜矩等事,都是各就地頭上理會。」

毅然問:「『家齊,而后國治,天下平。』如堯有丹朱,舜有瞽瞍,周公有管蔡,邞能平治,何也?」曰:「堯不以天下與丹朱而與舜,舜能使瞽瞍不格姦,周公能致辟于管蔡,使不為亂,便是措置得好了。然此皆聖人之變處。想今人家不解有那瞽瞍之父,丹朱之子,管蔡之兄,都不須如此思量,且去理會那常處。」淳。

「壹是」,一切也。漢書平帝紀紀「一切」,顏師古注:「猶如以刀切物,取其整齊。」泳。

李從之問;「『壹是皆以修身為本』,何故只言修身?」曰:「修身是對天下國家說。修身是本,天下國家是未。凡前面許多事,便是理會修身。『其所厚者薄,所薄者厚』,又是以家對國說。」〔*〕。,

問:「大學解:『所厚,謂家。』若誠意正心,亦可謂之厚否?」曰:「不可。此只言先後緩急。所施則有【308】厚薄。」節

問:「大學之書,不過明德、新民二者而已。其自致知,格物以至平天下,推廣二者,為之條目以發其意,而傳意則又以發明其為條目者。要之,不過此心之體不可不明,而致知、格物、誠意、正心,乃其明之之工夫耳。」曰:「若論了得時,只消『明明德』一句便了,不用下面許多。聖人為學者難曉,故推說許多節目。今且以明德、新民互言之,則明明德者,所以自新也;新民者,所以使人各明其明德也。然則雖有彼此之間,其為欲明之德,則彼此無不同也。譬之明德邞是材料,格物、致知、誠意、正心、修身,邞是下工夫以明其明德耳。於格物、致知、誠意、正心,修身之際,要得常見一箇明德隱然流行于五者之間,方分明。明德如明珠,常自光明,但要時加拂拭耳。若為物欲所蔽,即是珠為泥涴,然光明之性依舊自在。」大雅。以下總論綱領、條月。

大學「在明明德,在新民,在止於至善」,此三箇是大綱,做工夫全在此三句內。下面知止五句是說效驗如此。上面是服藥,下面是說藥之效驗。正如說服到幾日效如此,又服到幾日效又如此。看來不頃說效亦得,服到日子滿時,自然有效。但聖人須要說到這田地,教人知「明明德」三句。後面又分析開八件:致知至修身五件,是明明德事;齊家至平天下三件,是新民事。至善只是做得恰好。後面傳又立八件,詳細剖析八件意思。大抵閑時喫緊去理會,須要把做一件事看,橫在胸中,不要放下。若理會得透徹,到臨事時,一一有用處。而今人多是閑時不喫緊理會,及到臨事時,又不肯下心推究道理,只說且放過一次亦不妨。只是安于淺陋,所以不能長進,終於無成。大抵是不曾立得志,枉過日子。且如知止【309】,只是閑時窮究得道理分曉,臨事時方得其所止。若閑時不曾知得,臨事如何了得。事親固是用孝,也須閑時理會如何為孝,見得分曉,及到事親時,方合得這道理。事君亦然。以至凡事都如此。又問:「知止,是萬事萬物皆知得所止,或只指一事而言?」曰:「此徹上徹下,知得一事,亦可謂之知止。」又問:「上達天理,便是事物當然之則至善處否?」曰:「只是合禮處,便是天理。所以聖人教人致知、格物,亦只要人理會得此道理。」又問:「大學表裹精粗如何?」曰:「自是如此。粗是大綱,精是裹面曲折處。」又曰:「外面事要推闡,故齊家而后治國,平天下;??面事要切己,故修身、正心,必先誠意。致知愈細密。」又問真知。曰:「曾被虎傷者,便如得是可畏。未曾被虎傷底,須逐旋思量個被傷底道理,見得興被傷者一般,方是。」明作。

格物、致知,是求知其所止;誠意、正心、修身、齊家、治國、平天下,是求得其所止。物格、知至,是知所止;意誠、心正、身修,家齊,國治、天下平,是得其所止。大學中大抵虛字多。如所謂「欲」、「其」、「而后」,皆虛字︰「明明德、新民,止於至善」,「致知、格物、誠意、正心、修身、齊家、治國、平天下」,是實字。今當就其緊要實處著工夫。如何是致知、格物以至于治國、平天下,皆有節目,須要一一窮究著實,方是。道夫。

自「欲明明德於天下」至「先致其知」,皆是隔一節,所以言欲如此者,必先如此。「致知在格物」,知與物至切近,正相照在。格物所以致知,物才格,則知已至,故云在,更無次第也。閎祖。

大學「明明德於天下」以上,皆有等級。到致知格物處,便較親切了,故文勢不同,不曰「致知者先【309】格其物」,只日「致知在格物」也。「意誠而后心正」,不說是意誠了便心正,但無詐偽便是誠。心不在焉,便不正。或謂但正心,不須致知、格物,便可以修身、齊家,邞恐不然。聖人教人窮理,只道是人在善惡中,不能分別得,故善或以為惡,惡或以為善;善可以不為不妨,惡可以為亦不妨。聖人便欲人就外面攔截得緊,見得道理分明,方可正得心,誠得意。不然,則聖人告顏子,如何不道非禮勿思,邞只道勿視聰言動?如何又先道「居處恭,執事敬」,而後「與人忠」?「敬」字要體得親切,似得箇「畏」字。銖記先生皆因諸生問敬宜何訓占:「是不得而訓也。惟「畏」庶幾近之。」銖云:以「畏」訓『敬』,平淡中有滋味。」曰:「然。」榦。

「欲明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國,至致知在格物。」「欲」與「先」字,謂如欲如此,必先如此,是言工夫節次。若「致知在格物」,則致知便在格物上。看來「欲」與「先」字,差慢得些子,「在」字又緊得些子。屐孫。

大學言『物格而后知至,止天下平。』聖人說得寬,不說道能此即能彼,亦不說道能此而後可學彼。只是如此寬說,後面逐段節節更說,只待人自看得如何。振。

蔡元思問:「大學八者條目,若必待行得一節了,旋進一節,則沒世窮年,亦做不徹。看來日用之間,須是隨其所在而致力:遇著物來面前,使用格;知之所至,使用致;意之發,使用誠,心之動,使用正;身之應接,使用修;家使用齊;國使用治,方得。」日,「固是。他合下便說『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』,便是就這大規模上說起。只是細推他節目緊要處,則須在致知、格物、誠意迤邐做將去」云云。又曰:「有國家者,不成說家未齊,未能治國,且待我去齊得家了,邞來治國;家未齊者,不成說身未修,且待我修身了【311】,卻來齊家!無此理。但細推其次序、須著如此做。昔隨其所遇,合當做處,則一豈做始得。」僩。

大學自致知以至平天下,許多事雖是節次如此,須要「齊理會。不是說物格後方去致知,意誠後方去正心。若如此說,則是當意未誠,心未正時有家也不去齊,如何得!且如「在下位不獲乎上」數句,意思亦是如此。若末獲乎上,更不去治民,且一向去信朋友;若未信朋友時,且一向去悅親,掉了朋友不管。須是多端理會,方得許多節次。聖人亦是略分箇先後與人知,不是做一件淨盡無餘,方做一件。若如此做,何時得成!又如喜怒上做工夫,固是;然亦須事事照管,不可專於喜怒。如易損掛「懲忿窒慾」,益卦「見善則遷,有過則改」,似此說話甚多。聖人邞去四頭八面說來,須是逐一理會。身上許多病痛,都要防閑。明作。

問叫知至了意便誠,抑是方可做誠意工夫?」曰:「也不能恁地說得。這箇也在人。一般人自便能如此。一般人自當循序做。但知至了,意誠便易。且如這一件事知得不當如此做,末梢又邞如此做,便是知得也未至。若知得至時,便決不如此。如人既知烏喙之不可食,水火之不可蹈,豈肯更試去食鳥喙,蹈水火!若是知得未至時,意決不能誠。」問:「知未至之前,所謂慎獨,亦不可忽否?」曰:「也不能恁地說得。規模合下皆當齊做。然這裹只是說學之次序如此,說得來快,無恁地勞攘,且當循此次序。初問『欲明明德於天下』時,規模便要恁地了。既有恁地規模,當有次序工夫:既有次序工夫,自然有次序功效:『物格,而后知至;知至,而后意誠;意誠,而后心正;心正,而后身修;身修,而后家齊;家齊,而后國治;國治,而后天下平。』只是就這規模恁地廣開去,如破竹相似,逐節恁地去。」寓。

【312】說大學次序,曰:「致知、格物,是窮此理;誠意、正心、修身,是體此理:齊家、治國、平天下,只是推此理。要做三節看。」雉。

大學一篇邞是有兩箇大節目:物格,知至是一箇,誠意、修身是一箇。才過此二關了,則便可直行將去。泳。

物格、知至,是一截事;意誠、心正、身修,是一截事;家齊、國治、天下平,又是一截事。自知至交誠意,又是一箇過接關子:自修身交齊家,又是一箇過接關子。賀孫。

自格物至修身,自淺以及深:自齊家至平天下,自內以及外。敬仲。

或問:「格物、致知,到貫通處,方能分別取舍。初問亦未嘗不如此,但較生漩勉強否?」曰:「格物時是窮盡事物之理,這方是區處理會。到得知至時,邞已自有箇主宰,會去分別取舍。初間或只見得表,不見得裹;只見得粗,不見得精。到知至時,方知得到;能知得到,方會意誠,可者必為,不可者決不肯為。到心正,則胸中無些子私蔽,洞然光明正大,截然有主而不亂,此身便修,家便齊,國便治,而天下可平。」賀孫。

格物、致知,比治國、平天下,其事似小。然打不透,則病痛邞大,無進步處。治國、平天下,規模雖大,然這裹縱有未盡處,病痛邞小。格物、致知,如「知及之」;正心、誠意,如「仁能守之」。到得「動之不以禮」處,只是小小未盡善。蓋卿。方子錄云:「格物、誠意,其事似乎少然若打不透,邞是大病痛。治國、平天下,規模雖大,然若有未到處,其病邞小,蓋前面大本領已自正了。學者若做到物格、知至處,此是十分以上底人。」

【313】問:「看來大學自格物至平天下,凡八事,而心是在當中,擔著兩下者。前面格物、致知。誠意,是恐會箇心;後面身修,家齊、國治,天下平,是心之功用。」曰:「據他本經,去修身上截斷。然身亦是心主之。」士毅。

自明明德至於治國、平天下,如九層寶塔,自下至上,只是一箇塔心。四面雖有許多層,其實只是一箇心。明德、正心、誠意、修身,以至治國、平天下,雖有許多節次,其實只是一理。須逐一從前面看來,看後面,又推前面去。故日「知至而後意誠,意誠而后心正」也。子蒙。

問:「『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者』至『致知在格物』,詳其文勢,似皆是有為而後為者。」曰:「皆是合當為者。經文既自明德說至新民,止於至善,下文又邞反覆明辨,以見正人者必先正己。孟子曰:『天下之本在國,國之本在家,家之本在身。』亦是此意。」道夫。

問:「『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』至『致如在格物』,向疑其似於為人。今觀之,大不然。蓋大人,以天下為度者也。天下苟有一夫不被其澤,則於吾心為有慊;而吾身於是八者有一毫不盡,則亦何以明明德於天下耶!夫如是,則凡其所為,雖若為人,其實則亦為己而已。」先生曰:「為其職分之所當為也。」道夫。

【315】朱子語類卷第十六

大學三

傳一章釋明明德

問「克明德」。曰:「德之明與不明,只在人之克與不克耳。克,只是真箇會明其明德。」節。

問明德、明命。曰:「便是天之所命謂性者。人皆有此明德,但為物欲之所昏蔽,故暗塞爾。」〔*〕

自人受之,喚做「明德」;自天言之,喚做「明命」。今人多鶻鶻突突,一似無這筒明命。若常見其在前,則凜凜然不敢放肆,見許多道理都在跟前。又曰:「人之明德,即天之明命。雖則是形骸間隔,然人之所以能視聽言動,非天而何。」問「苟日薪,日日新」。曰:「這筒道理,未見得時,若無頭無面,如何下工夫。才剔撥得有些通透處,便須急急躡蹤趲鄉前去。」又曰:「『周雖舊邦,其命推新。』文王能使天下無一民不新其德,即此便是天命之新。」又云:「天視自我民視,天聽自我民聰。」或問:「此若有不同,如何?」曰:「天豈曾有耳目以視聽;只是自我民之視聽,便是天之視聽。如帝命文王,豈天諄諄然命之!只是文王要恁地,便是理合恁地,便是帝命之也。」又曰:「若「件事,民人皆以為是,便是天以為是;若人民皆歸往之,便是天命之也。」又曰:「此處甚微,故其理難看。」賀孫。

【316】「顧諟天之明命」,諟,是詳審顧諟,見得子細。僩。

「顧諟天之明命」,只是照管得那本明底物事在。燾。

「顧諟天之明命」,便是常見造物事,不教昏著。今看大學,亦要識此意。所謂「顧諟天之明命」,「無他,求其放心而已」。方子。佐同。

先生問:「『顧諟天之明命』,如何看?」答云︰「天之明命,是天之所以命我,而我之所以為德者也。然天之所以與我者,雖日至善,茍不能常提撕省察,使大用全體昭晰無遺,則人欲益滋,天理益昏,而無以有褚己矣。」曰:「此便是至善。但今人無事時,又邞恁昏昏地;至有事時,則又隨事逐物而去,都無一箇主宰。這須是常加省察,真如見一個物事在褢,不要昏濁了他,則無事時自然凝定,有事時隨理而處,無有不當。」道夫。

「顧諟天之明命」,古註云:「常目在之。」說得極好。非謂有一物常在目前可見,也只是長存此心,知得有這道理光明不昧。方其靜坐未接物也,此理固湛然清明;及其遇事而應接也,此理亦隨處發見。只要人常提撕省察,念念不忘,存養久之,則是理愈明,雖欲忘之而不可得矣。孟子曰:「學問之道無他,求其放心而已矣。」所謂求放心,只常存此心便是。存養既久,自然信向。決知堯舜之可為,聖賢之可學,如菽粟之必飽,布帛之必煖,自然不為外物所勝。若是若存若亡,如何會信,如何能必行。又曰:「千書萬書,只是教人求放心。聖賢教人,其要處皆一。茍通得一處,則觸處皆通矣。」僩。

問:「『顧諟天之明命』,言『常目在之』,如何?」曰:「顧諟,是看此也。目在,是如目存之,常知得有此理,【317】不是親眼看。『立則見其參於前,在輿則見其倚於衡』,便是這模樣。只要常常提撕在這裹,莫使他寄昧了。子常見得孝,父常見得慈,與國人交,常見得信。寓。

問:「顧,謂『常目在之』。天命至微,恐不可目在之,想只是顧其發見處。」曰:「只是見得長長地在面前模樣。『立則見其參於前,在輿則見其倚於衡』。豈是有物可見!」義剛。

問「常目在」之意。先生以手指曰:「如一件物在此,惟恐人偷去,兩眼常常覤在此相似。」友人。

問:「如何目在之?」曰:「常在視瞻之間,蓋言存之而不忘。」寓。

因說「天之明命」,曰:「這箇物事,即是氣,便有許多道理在襄。人物之生,都是先有這箇物事,便是天常初分付底。既有這物事,方始具是形以生,便有皮包裹在褢。若有這箇,無這皮殼,亦無所包裹。如草木之生,亦是有箇生意了,便會生出芽蘗;芽蘗出來,便有皮包裹著。而今儒者只是理會這箇,要得順性命之理。佛、老也只是理會這箇物事。老氏便要常把住這氣,不肯與他散,便會長生久視。長生久視也未見得,只是做得到,也便未會死。佛氏也只是見箇物事,便放得下,所以死生禍福都不動。只是他去作弄了。」又曰:「各正性命,保合太和,聖人於裨卦發此兩句,最好。人之所以為人,物之所以為物,都是正箇性命。保合得箇和氣性命,便是當初合下分付底。保合,便是有箇皮殼包裹在褢。如人以刀破其腹,此箇物事便散,邞便死。」夔孫。

而今人會說話行動,凡百皆是天之明命。「人心惟危,道心惟微」,也是天之明命。夔孫。【318】傅二章釋新民

「茍日新」一句是為學人頭處。而今為學,且要理會「茍」字。茍能日新如此,則下面兩句工夫方能接續做去。而今學者只管要日新,邞不去「茍」字上面著工夫。「茍日新」,茍者,誠也。泳。

茍,誠也。要緊在此一字。賀孫。

「茍日新」。須是真箇日新,方可「日日新,又日新」。泳。

舊來看大學日新處,以為重在後兩句,今看得重在前一句。「茍」字多訓「誠」字。璘。

「茍」字訓誠,古訓釋皆如此。乍看覺差異。人誠能有日新之功,則須日有進益。若暫能日新,不能接繽,則前日所新者,邞間斷衰頹了,所以不能「日日新,又日新」也。人傑。

「『茍日新』,新是對舊染之汙而言。『日日新,又日薪』,只是要常常如此,無間斷也。新與舊,非是去外面討來。昨日之舊,乃是今日之新。」道夫云:「這正如孟子『操存舍亡』,說存與亡,非是有兩物。」曰:「然。只是在一念間爾。加『顧提天之明命』,上下文都說明德,這??邞說明命。蓋天之所以與我,便是明命;我之所得以為性者,便是明德。命與德皆以明為言,是這箇物本自光明,顯然在裹,我邞去昏蔽了他,須用日新。說得來,又只是箇存心。所以明道云:「聖賢千言萬語,只是欲人將已放之心約之使反覆人身來,自能尋向上去,下學而上達也。」道夫。

湯「日日新」。書云:「終始惟一,時乃日新。這箇道理須是常接續不已,方是日新;才有間斷,便不可。【319】盤銘取沐浴之羲。蓋為早間盥濯才了,晚下垢汙又生,所以常要日新。德明。

徐仁父問:「湯之盤銘曰:『日日新。』繼以『作新民』。日新是明德事,而今屬之『作新民』之上。意者,申言新民必本於在我之自新也。」曰:「然。莊子言:『語道而非其序,則非道矣。』橫渠云:『如中庸文字,直須句句理會過,使其言互相發。』今讀大學,亦然。某年十七八時,讀中庸大學,每早起須誦十遍。今大學可且熟讀。」賀孫。

鼓之舞之之謂作。如擊鼓然,自然使人跳舞踴躣。然民之所以感動者,由其本有此理。上之人既有以自明其明德,時時提撕警策,則下之人觀瞻感發,各有以興起其同然之善心,而不能已耳。僩。

「周雖舊邦,其命維新。」自新新民,而至於天命之改易,可謂極矣。必如是而後為「止於至善」也。僩。

「其命推新」,是新民之極,和天命也新。大雅。傅三章釋止於至善

「緡婚蠻黃鳥,止于丘隅。」物亦各尋箇善處止,「可以人而不如鳥乎」!德明。德明。於緝熙敬止。」緝熙,是工夫;敬止,是功效收殺處。寓。

或言:「大學以知止為要。」曰:「如君便要止於仁,臣便要止於敬,子便止於孝,父便止於慈。若不知得,何緣到得那地位。只是便是至善處。」道夫問:「至善,是無過不及恰好處否?」曰:「只是這夾界上些子。【320】如君止於仁,若依違牽制,懦而無斷,便是過,便不是仁。臣能陳善閉邪,便是敬;若有所畏懼,而不敢正君之失,便是過,便不是敬。」道夫。

問:「至善,如君之仁,臣之敬,父之慈,子之孝者,固如此。就萬物中細論之,則其類如何?」曰:「只恰好底便是。「坐加尸』,便是坐恰好底;『立如齊』,便是立恰好底。」喟塙同。

周問:「注云:『究其精微之蘊,而又推類以通其餘。』何也?」曰:「大倫有五,此言其三,蓋不止此。『究其精微之蘊』,是就三者褢面窮究其蘊;『推類以通其餘』,是就外面推廣,如夫婦、兄弟之類。」淳。謨錄云「須是就君仁臣敬、子孝父慈與國人信上推究精微,各有不盡之理。此章雖人倫大目,亦只舉得三件。必須就此上推廣所以事上當如何,所以待下又如何。尊卑大小之間,處之各要如此。」

問:「『如切如磋者,道學也,如琢如磨者,自修也。』此是詩人美武公之本旨耶?姑借其詞以發學問自修之義耶?」曰:「武公大段是有學問底人。抑之一詩,義理精密。詩中如此者甚不易得。」儒用。「至善」一章,工夫都在「切磋琢磨」上。泳。,

既切而復磋之,既琢而復蘑之,方止於至菩,不然,雖善非至也。節。

傳之三章,緊要只是「如切如磋,如琢如磨」。如切,可謂善矣,又須當磋之,方是至荎;如琢,可謂善矣,又須當磨之,方是至善。一章主意,只是說所以「止於至善」工夫,為下「不可誼兮」之語拖帶說。到「道盛德至善,民不能忘」,又因此語一向引去。大概是反覆嗟詠,其味深長。他經引詩,或未甚切,只大學引得極細密。賀孫。

【321】魏元壽問切磋琢磨之說。曰:「恰似剝了一重,又有一重。學者做工夫,消磨舊習,幾時便去教盡!須是只管磨矓,教十分淨潔。最怕如今於跟前道理略理會得些,便自以為足,亙不著力向上去,這如何會到至善田地!賀孫。

骨、角,邞易開解;玉、石,儘著得磨揩工夫。賀孫。

瑟,矜莊貌;僩,武貌;恂慄,嚴毀貌。古人直是如此嚴整,然後有那威儀烜赫著見。德明。

問:「解瑟為嚴密,是就心言,抑就行言」曰:「是就心言。」問:「心如何是密處?」曰:「只是不粗疏,恁地縝密。」寓。

「僩,武毅之貌。」能剛強卓立,不如此怠惰闒颯。僩。

問:「瑟者,武毅之貌;恂慄,戰懼之貌。不知人當戰懼之時,果有武毅之意否?」曰:「人而懷戰懼之心,則必齋莊嚴肅,又烏可犯!」壯祖。

問:「恂慄,何以知為戰懼?」曰:「莊子云:『木處,則恂慄危懼。』」廣。

大率切而不磋,亦未到至善處,琢而不磨,亦未到至善處。「瑟兮僩兮」,則誠敬存於中矣。末至於「赫兮喧兮」,威儀輝光著見於外,亦未為至善。此四句是此段緊切處,專是說至善。蓋不如此,則雖善矣,未得為至善也。至於「民之不能忘」,若非十分至善,何以便民久而不能忘。古人古語精密有條理如此。銖。

「民之不能忘也」,只是一時不忘,亦不是至善。又日「『瑟兮僩兮,赫兮喧兮』者,有所主於中,【322】而不能發於外,亦不是至善;務飾於外,而無主於中,亦不是至善。」銖。

問「前王不忘」云云。曰:「前王遠矣,盛德至善,後人不能忘之。『君子賢其賢』,如堯舜文武之德,後世尊仰之,豈非賢其所賢乎!『親其親』,如周后稷之德,子孫宗之,以為先袓先父之所自出,豈非親其所親乎!」寓。

問「君子賢其賢而親其親」。曰:「如孔子仰文武之德,是『賢其賢』,成康以後,思其恩而保其基緒,便是『親其親』。」木之。

或問「至善」章。曰:「此章前三節是說止字,中一節說至善,後面『烈文』一節,又是詠歎此至善之意。」銖。傳四章釋本末

問「聽訟吾猶人也,必也使無訟乎!」曰:「固是以修身為本,只是公別底古語多走作。如云:『凡人聽訟,以曲為直,以直為曲,所以人得以盡其無實之辭。聖人理無不明,明無不燭,所以人不敢。』如此,卸是聖人善聽訟,所以人不敢盡其無實之辭,正與經意相反。聖人正是說聽訟我也無異於人,當使其無訟之可聽,方得。若如公言,則當云『聽訟吾過人遠矣,故無情者不敢盡其辭』,始得。聖人固不會錯斷了事,只是它所以無訟者,邞不在於善聽訟,在於意誠、心正,自然有以薰炙漸染,大服民志,故自無訟之可聽耳。如成人有其兄死而不為衰者,聞子皋將至,遂為衰。子皋何嘗聽訟,自有以感動人處耳。」僩。

【323】使他無訟,在我之事,本也。恁地看,此所以聽訟為末。泳。

「無情者不得盡其辭」,便是說那無訟之由。然惟先有以服其心志,所以能使之不得盡其虛誕之辭。義剛。

「大畏民志」者,大有以畏服斯民自欺之志。卓。傳五章釋格物致知

劉圻父說:「『人心之靈,莫不有知;而天下之物,莫不有理。』恐明明德便是性。」曰:「不是如此。心與性自有分別。靈底是心,實底是性。靈便是那如覺底。如向父母則有那孝出來,向君則有那忠出來,這便是性。如知道事親要孝,事君要忠,這便是心。張子曰:『心,統性情者也。』此說得最精密。」次日,圻父復說過。先生曰:「性便是那理,心便是盛貯該載,敷施發用底。」問:「表??精粗無不到。」曰:「表便是外面理會得底,??便是就自家身上至親至切、至隱至密、貼骨貼肉處。今人處事多是自說道:『且恁地也不妨。』這箇便不是。這便只是理會不曾到那貼底處。若是知得那貼底時,自是決然不肯恁地了。」義剛。子寰同。

問:「『因其已知之理推而致之,以求至乎其極』,是因定省之孝以至於色難養志,因事君之忠以至於陳善閉邪之類否?」曰:「此只說得外面底,須是表裹皆如此。若是做得大者而小者未盡,亦不可;【324】做得小者而大者未盡,尤不可。須是無分毫欠闕,方是。且如陸子靜說『良知良能,四端根心』,只是他弄這物事。其他有合理會者,渠理會不得,邞禁人理會。鵝楜之會,渠作詩云:『易簡工夫終久大。』彼所謂易簡者,茍簡容易爾,全看得不子細。『乾以易知』者,乾是至健之物,至健者,要做便做,直是易;坤是至順之物,順理而為,無所不能,故日簡。此言造化之理。至於『可久則賢人之德』,可久者,日新而不已;『可大則賢人之業』,可大者,富有而無疆。易簡有幾多事在,豈容易茍簡之云乎!」人傑。

任道弟問:「『致知』章,前說窮理處云:『因其已知之理而益窮之。』且經文『物格,而后知至』,邞是知至在後。今乃云『因其已知而益窮乏』,則又在格物前。」曰:「知先自有。才要去理會,便是這些知萌露。若懵然全不向著,便是知之端末曾通。才思量著,便這箇骨子透出來。且如做些事錯,才知道錯,便是向好門路,邞不是方始去理會箇知。只是如今須著因其端而推致之,使四方八面,千頭萬緒,無有些不知,無有毫髮窒礙。孟子所謂:『知皆擴而充之,若火之始然,泉之始達。』『擴而充之』,便是『致』字意思。」賀孫。

致知,則理在物,而推吾之知以知之也;知至,則理在物,而吾心之知已得其極也。或問:「『理之表??精粗無不盡,而吾心之分別取舍無不切。』既有箇定理,如何又有表褢精粗?」曰:「理固自有表裹精粗,人見得亦自有高低淺深。有人只理會得下面許多,都不見得上面一截,這喚做知得表,知得粗。又有人合下便看得大體,都不就中間細下工夫,這喚做知得??,知得精。二者都是偏,故大學必欲格物、致知。到物格,知至,則表裹精粗無不盡。」賀孫。

【325】問表??精粗。曰:「須是表裹精粗無不到。有一種人只就皮殼上做工夫,邞於理之所以然者全無是處。又有一種人思慮向裹去,又嫌跟前道理粗,於事物上都不理會。此乃談玄說妙之病,其流必人於異端。」銖。

問表裹。曰:「表者,人物之所共由;裹者,吾心之所獨得。表者,如父慈子孝,雖九夷八蠻,也出這道理不得。??者,乃是至隱至微,至親至切,切要處。」因舉子思云:「語大,天下莫能載;語小,天下莫能破。」又說「??」字云:「『莫見乎隱,其顯乎微。』此箇道理,不惟一日間離不得,雖一時間亦離不得,以至終食之頃亦離不得。」夔孫。

傅問表裹之說。曰:「所說『博我以文,約我以禮』,便是。『博我以文』,是要四方八面都見得周匝無遺,是之謂表。至於『約我以禮』,又要逼向身己上來,無一亳之不盡,是之謂裹。」子升云:「自古學問亦不過此二端。」曰:「是。但須見得通透。」木之。

問精粗。曰:「如管仲之仁,亦謂之仁,此是粗處。至精處,則顏子三月之後或違之。又如『充無欲害人之心,則仁不可勝用;充無欲穿窬之心,則羲不可勝用』。害人與穿窬固為不仁不羲,此是粗底。然其實一念不當,則為不仁不羲處。」夔孫。

周問大學補亡「心之分別取舍無不切」。曰:「只是理徹了,見善,端的如不及;見不善,端的如探湯。好善,便端的『如好好色』;惡不善,便端的『如惡惡臭』。此下須連接誠意看。此未是誠意,是醞釀誠意來。」淳。謨錄云:「此只是連著誠意說。知之者切,則見善其如不及,見不善真如探湯,而無纖亳不實故爾。」

【326】李問「吾之所知無不切」。曰:「某向說得較寬,又覺不切;今說較切,又少些寬舒意;所以又說道『表??精粗無不盡』也。自見得『切』字,邞約向??面。」賀孫。

安卿問「全體大用」。曰:「體用元不相離。如人行坐;坐則此身全坐,便是體;行則此體全行,便是用。」道夫。

問:「『格物』章補文處不入敬意,何也?」曰:「敬已就小學處做了。此處只據本章直說,不必雜在這??;壓重了,不淨潔。」寓。

問:「所補『致知』章何不效其文體?」曰:「亦曾效而為之,竟不能成。劉原父邞會效古人為文,其集中有數篇論,全似禮記。」必大。

傳六章釋誠意

「誠其意」,只是實其意。只作一箇虛字看,如「正」字之類。端蒙。

說許多病痛,都在「誠意」章,一齊要除了。下面有些小為病痛,亦輕可。若不除去,恐因此滋蔓,則病痛自若。泳。

問:「誠意是如何?曰:「心只是有一帶路,更不著得兩箇物事。如今人要做好事,都自無力。其所以無力是如何?只為他有箇為惡底意思在??面牽繫。要去做好事底心是實,要做不好事底心是虛。被那虛底在??面夾雜,便將實底一齊打壞了。」賀孫。

【327】詣學升堂云云,教授請講說大羲。曰:「大綱要緊只是前面三兩章。君子小人之分,邞在『誠其意』處。誠於為善,便是君子,不誠底便是小人,更無別說。」琮。

器遠問:「物格、知至了,如何到誠意又說『毋自欺也』?毋者,禁止之辭?」曰:「物既格,知既至,到這??方可著手下工夫。不是物格、知至了,下面許多一齊掃了。若如此,邞不消說下面許多。看下面許多,節節有工夫。」賀孫。自欺。

亞夫問:「『欲正其心者,先誠其意。』此章當說所以誠意工夫當如何。」曰:「此繼於物格,知至之後,故特言所謂『誠其意者,毋自欺也』。若知之已至,則意無不實。惟是知之有毫末未盡,必至於自欺。且如做一事當如此,決定只著如此做,而不可以如彼。若知之末至,則當做處便夾帶這不當做底意在。當如此做,又被那要如彼底心牽惹,這便是不實,便都做不成。」賀孫。

問:「知不至與自欺者如何分?」曰:「『小人閒居為不善,無所不至。見君子而后厭然,揜其不善,而著其善。』只為是知不至耳。」問:「當其知不至時,亦自不知其至於此。然其勢必至於自欺。」曰:「勢必至此。」頃之,復曰:「不識不知者邞與此又別。論他箇,又邞只是見錯,故以不善為善,而不自知耳。其與知不至而自欺者,固是『五十步笑百步』,然邞又別。」問:「要之二者,其病源只是欠了格物工夫。」曰:「然。」道夫。

間瀏楝:「看大學自欺之說如何?」曰:「不知義理,邞道我知義理,是自欺。」先生曰:「自欺是箇半知半不知底人。知道善我所當為,邞又不十分去為善;知道惡不可作,邞又是自家所愛,舍他不得,這便【328】是自欺。不知不識,只喚欺,不知不識邞不喚做『自欺』。」道夫。、

或問「誠其意者毋自欺」。曰:「譬如一塊物,外面是銀,??面是鐵,便是自欺。須是表??如一,便是不自欺。然所以不自欺,須是見得分曉。譬如今人見鳥喙之不可食,知水火之不可蹈,則自不食不蹈。如寒之欲衣,飢之欲食,則自是不能已。今人果見得分曉,如烏喙之不可食,水火之不可蹈,見善如飢之欲食,寒之欲衣,則此意自實矣。」祖道。

自欺,非是心有所慊。外面雖為善事,其中邞實不然,乃自欺也。譬如一塊銅,外面以金裹之,便不是真金。人傑。

「所謂誠其意者,毋自欺也。」注云:「心之所發,腸善陰惡,則其好善惡惡,皆為自欺,而意不誠矣。」而今說自欺,未說到與人說時,方謂之自欺。只是自家知得善好,要為善,然心中邞覺得微有些沒緊要底意思,便是自欺,便是虛偽不實矣。正如金,已是真金了,只是鍛鍊得微不熱,微有些渣滓去不盡,顏色或白、或青、或黃,便不是十分精金矣。顏子「有不善未嘗不知」,便是知之至;「知之未嘗復行」,便是意之實。又曰:「如顏子地位,豈有不善!所謂不善,只是微有差失,便能知之;才知之,便更不萌作。只是那微有差失,便是知不至處。」僩。

所謂自欺者,非為此人本不欲為善去惡。但此意隨發,常有一念在內阻隔住,不放教表裹如一,便是自欺。但當致知。分別善惡了,然後致其慎獨之功,而力割去物欲之雜,而后意可得其誠也。壯袓。

【329】只今有一毫不快於心,便是自欺也。道夫。

看如今未識道理人,說出道理,便恁地包藏隱伏,他元不曾見來。這亦是自欺,亦是不實。想他當時發出來,心下必不安穩。賀孫。

國秀問:「大學誠意,看來有三樣:一則內全無好善惡惡之實,而專事掩覆於外者,此不誠之尤也;一則雖知好善惡惡之為是,而隱微之際,又茍且以自瞞底;一則知有末至,隨意應事,而自不覺陷於自欺底。」曰:「這箇不用恁地分,只是一路,都是自欺,但有深淺之不同耳。」燾。

次早云:「夜來國秀說自欺有三樣底,後來思之,是有這三樣意思。然邞不是三路,只是一路,有淺深之不同。」又因論以「假託」換「掩覆」字云:「『『假託』字又似重了『掩覆』字又似輕,不能得通上下底字。又因論誠輿不誠,不特見之於外,只??面一念之發,便有誠偽之分。譬如一粒栗,外面些皮子好,??面那些子不好。如某所謂:『其好善也,陰有不好者以拒於內;其惡惡也,陰有不惡者以挽其中。』蓋好惡末形時,已有那些子不好、不惡底藏在??面了。」燾。

人固有終身為善而自欺者。不特外面有,心中欲為善,而常有箇不肯底意思,便是自欺也。須是要打疊得盡。蓋意誠而後心可正。過得這一關後,方可進。拱壽。

問「自慊」。曰:「人之為善,須是十分真實為善,方是自慊。若有六七分為善,又有兩三分為惡底意思在??面相牽,便不是自慊。須是『如惡惡臭,如好好色』方是。」卓。自慊。

「如惡惡臭,如好好色,此之謂自慊。」慊者,無不足也。如有心為善,更別有一分心在主張他事,即【330】是橫渠所謂「有外之心,不可以合天心」也。祖道。

「『自慊』之『慊』,大意與孟子『行有不慊』相類。子細思之,亦微有不同:孟子慊訓慲足意多,大學訓快意多,橫渠云三:『有外之心,濁錄作「自慊」。不足以合天心。』初看亦只一般。然橫渠亦是訓足底意思多上人學訓快意多。」問:「大學說『自慊』,且說合做處便做,無牽滯於己私,且只是快底意,少間方始心下充滿。孟子謂『行有不慊』,只說行有不慲足,則便餒耳。」曰:「固是。夜來說此極子細。若不理會得誠意意思親切,也說不到此。今看來,誠意『如惡惡臭,如好好色』,只是苦切定要如此,不如此自不得。」賀孫。

字有同一義而二用者。「慊」字訓足也,「吾何慊乎哉」,謂心中不以彼之富貴而懷不足也;「行有不慊於心」,謂義須充足於中,不然則餒也。如「忍」之一字,自容忍而為善者言之,則為忍去忿慾之氣;自殘忍而為惡者言之,則為忍了惻隱之心。「慊」字一從「口」,如胡孫兩「嗛」,皆本虛字,看懷藏何物於內耳。如「銜」字或為銜恨,或為銜恩,亦同此義。〔*〕

「誠意」章皆在兩箇「自」字上用功。人傑。自欺、自慊。

問:「『毋自欺』是誠意,『自慊』是意誠否?『小人閒居』以下,是形容自欺之情狀,『心廣體胖』是形容自慊之意否?」曰:「然。後段各發明前說。但此處是箇牢關。今能致知,知至而意誠矣。驗以日用間誠意十分為善矣。有一分不好底意思潛發以間於其間,此意一發,便由斜徑以長,這箇邞是實,前面善意邞是虛矣。如見孺子入井,救之是好意,其間有些要譽底意思以雜之;如薦好人是善意,有些【331】要人德之之意,隨後生來;治惡人是好意,有些狼疾之意隨後來,前面好意都成虛了。如垢卦上五爻皆陽,下面只一陰生,五陽便立不住了。荀子亦言:『心臥則夢,偷則自行,使之則謀。』見解蔽篇。彼言『偷』者,便是說那不好底意。若日『使之則謀』者,則在人使之如何耳。謀善謀惡,都由人,只是那偷底可惡,故須致知,要得早辨而豫戒之耳。」大雅。

或問「自慊」、「自欺」之辨。曰:「譬如作蒸餅,一以極白好麵自裹包出,內外更無少異,所謂『自慊』也;一以不好麵做心,邞以白麵作皮,務要欺人。然外之白麵雖好而易窮,內之不好者終不可揜,則乃所(為)〔謂〕『自欺』也。」壯袓。

問「『誠其意者,毋自欺也。』近改注云:「自欺者,心之所發若在於善,而實則未能,不善也。』『若』字之義如何?」曰:「『若』字只是外面做得來一似都善,其實中心有些不愛,此便是自欺。前日得孫敬甫書,他說『自慊』字,似差了。其意以為,好善『如好好色』,亞亞『如惡惡臭』,如此了然後自慊。看經文,語意不是如此。『此之謂自慊』,謂『如好好色,惡惡臭』,只此便是自慊。是合下好惡時便是要自慊了,非是做得善了,方能自慊也。自慊正與自欺相對,不差毫髮。所謂『誠其意』,便是要『毋自欺』,非至誠其意了,方能不自欺也。所謂不自欺而慊者,只是要自快足我之志願,不是要為他人也。誠與不誠,自慊與自欺,只爭這些子毫髮之間耳。」又曰:「自慊則一,自欺則二。自慊者,外面如此,中心也是如此,表裹一般。自欺者,外面如此做,中心其實有些子不願,外面且要人道好。只此便是二心,誠偽【332】之所由分也。」僩。

問「誠意」章。曰:「過此關,方得道理牢固。」或云:「須無一毫自欺,方能自慊。必十分自慊,方能不自欺,故君子必慎獨。」曰:「固是。然『欲誠其意者,先致其知』。知若未至,何由得如此?蓋到物格、知至後,已是意誠八九分了。只是更就上面省察,如用兵禦寇,寇雖已盡翦除了,猶恐林谷草莽間有小小隱伏者,或能間出為害,更當搜過始得。」銖。

問:「『知至而後意誠』,則知至之後,無所用力,意自誠矣。傳猶有慎獨之說,何也?」曰:「知之不至,則不能慎獨,亦不肯慎獨,惟知至者見得實是實非,灼然如此,則必戰懼以終之,此所謂能慎獨也。如顏子『請事斯語』,曾子『戰戰兢兢』,終身而後已,彼豈知之不至。然必如此,方能意誠。蓋無放心底聖賢,『惟聖罔念作狂』。一毫少不謹懼,則已墮於意欲之私矣。此聖人教人徹上徹下,不出一『敬』字也。蓋『知至而後意誠』,則知至之後,意已誠矣。猶恐隱微之間有所不實,又必提掇而謹之,使無毫髮妄馳,則表裹隱顯無一不實,而自快慊也。」銖。慎獨。

問:「或言,知至後,煞要著力做工夫。竊意致知是著力做工夫處:到知至,則雖不能無工夫,然亦無大段著工夫處。」曰:「雖不用大段著工夫,但恐其間不能無照管不及處,故須著防閑之,所以說『君子懊其獨也』。」行夫問:「先生常言知既至後,又可以驗自家之意誠不誠。」先生久之曰:「知至後,意固自然誠。但其間雖無大段自欺不誠處,然亦有照管不著所在,所以竟於慎其獨。至於有所未誠,依舊是知之未真。若到這??更加工夫,則自然無一毫之不誠矣。」道夫。

【333】光袓問:「物格、知至,則意無不誠,而又有慎獨之說。莫是當誠意時,自當更用工夫否?」曰:「這是先窮得理,先知得到了,更須於細微處用工夫。若不真知得到,都恁地鶻鶻突突,雖十目視,十手指,眾所共知之處,亦自七顛八倒了,更如何地慎獨!」賀孫。

「知至而後意誠」,已有八分。恐有照管不到,故日慎獨。節。

致知者,誠意之本也;慎獨者,誠意之助也。致知,則意已誠七八分了,只是猶恐隱微獨處尚有些子未誠實處,故其要在慎獨。銖。

「誠意」章上云「必慎其獨」者,欲其自慊也;下云「必慎其獨」者,防其自欺也。蓋上言「如惡惡臭,如好好色,此之謂自慊,故君子必慎其獨」者,欲其察於隱微之間,必吾所發之意,好善必「如好好色」,惡惡必「如惡惡臭」,皆以實而無不自慊也。下言「小人閒居為不善」,而繼以「誠於中,形於外,故君子必慎其獨」者,欲其察於隱微之間,必吾所發之意,由中及外,表裹如一,皆以實而無少自欺也。銖。

誠意者,好善「如好好色」,惡惡「如惡惡臭」,皆是真情。既是真情,則發見於外者,亦皆可見。如種麻則生麻,種穀則生穀,此謂「誠於中,形於外」。又恐於獨之時有不到處,故必慎獨。節。

或說慎獨。曰:「公自是看錯了。「如惡惡臭,如好好色,此之謂自慊』,已是實理了。下面『故君子必慎其獨』,是別舉起一句致戒,又是一段工夫。至下一段,又是反說小人之事以致戒。君子亦豈可謂全無所為!且如著衣喫飯,也是為飢寒。大學看來雖只恁地滔滔地說去,然段段致戒,如一下水船相似,也要柂,要楫。」夔孫。

【334】或問:「在慎獨,只是欲無間。」先生應。節。

問「誠意」章句所謂「必致其知,方肯慎獨,方能懻獨」。曰:「知不到田地,心下自有一物與他相爭鬫,故不會肯慎獨。」銖。

問:「自欺與『厭然揜其不善而著其善』之類,有分別否?」曰:「自欺只是於理上虧欠不足,便胡亂且欺謾過去。如有得九分義理,雜了一分私意,九分好善、惡惡,一分不好、不惡,便是自欺。到得厭然揜著之時,又其甚者。原其所以自欺,又是知不至,不曾見得道理精至處,所以向來說『表裹精粗」字。如知『為人子止於孝』,這是表;到得知所以必著孝是如何,所以為孝當如何,這便是??。見得到這般處,方知決定是著孝,方可以用力於孝,又方肯決然用力於孝。人須是埽去氣稟私欲,使胸次虛靈洞徹。」木之。以下論揜其不善。

問意誠。曰:「表??如一便是。但所以要得表裹如一,邞難。今人當獨處時,此心非是不誠,只是不奈何他。今人在靜處非是此心要馳騖,但把捉他不住。此已是兩般意思。至如見君子而後厭然詐善時,已是第二番罪過了。」祖道。

誠意,只是表??如一。若外面白,??面黑,便非誠意。今人須於靜坐時見得表裹有不如一,方是有工夫。如小人見君子則掩其不善,已是第二番過失。人傑。

此一箇心,須每日提撕,今常惺覺。頃刻放寬,便隨物流轉,無復收拾。如今大學一書,豈在看他【335】言語,正欲驗之於心如何。『如好好色,如惡惡臭』,試驗之吾心,好善、惡惡,果能如此乎?閒居為不善,見君子則掩其不善而著其善,是果有此乎?一有不至,則勇猛奮躣不已,必有長進處。今不知為此,則書自書,我自我,何益之有!大雅。

問:「『誠於中,形於外』,是實有惡於中,便形見於外。然誠者,真實無妄,安得有惡!有惡,不幾於妄乎?」曰:「此便是惡底真實無妄,善便虛了。誠只是實,而善惡不同。實有一分惡,便虛丁一分善;實有二分惡,便虛了二分善。」淳。

「誠於中,形於外。」大學和「惡」字說。此「誠」只是「實」字也。惡者邞是無了天理本然者,但實有其惡而已。方。

几惡惡之不實,為善之不勇,外然而中實不然,或有所為而為之,或始勤而終怠,或九分為善,尚有一分茍且之心,皆不實而自欺之患也。所謂「誠其意」者,表裹內外,徹底皆如此,無纖毫絲髮苟且為人之弊。如飢之必欲食,渴之必欲飲,皆自以求飽足於己而已,非為他人而食飲也。又如一盆水,徹底皆凊瑩,無一毫砂石之雜。如此,則其好善也必誠好之,惡惡也必誠惡之,而無一亳強勉自欺之雜。所以說自慊,但自滿足而已,豈有待於外哉!是故君子慎其獨,非特顯明之處是如此,雖至微至隱,人所不知之地,亦常慎之。小處如此,大處亦如此;顯明處如此,隱微處亦如此。表裹內外,精粗隱顯,無不慎之,方謂之「誠其意」。孟子曰:「人能充無欲害人之心,而仁不可勝用也。」夫無欲害人之心,人皆有之。閑時皆知惻隱,及到臨事有利害時,此心便不見了。且如一堆金寶,有人曰:「先爭得者與之。」自【336】忙拜三年卜耷丰戈弋家此心便欲年奪推倒那人,定要得了方休。又如人皆知穿窬之不可為,雖稍有識者,亦不肯為。及至顛冥於富貴而不知聇,或無義而受萬鍾之祿,便是到利害時有時而昏。所謂誠意者,須是隱微顯明,小大表裹,都一致力得。孟子所謂:「見孺子入井時,休惕惻隱,非惡其聲而然,非為內交要譽而然。」然邞心中有內交要譽之心,邞向人說:「我實是惻隱、羞惡。」所謂為惡於隱微之中,而詐善於顯明之地,是所謂自欺以欺人也。然人豈可欺哉!「人之視己,如見其肺肝然」,則欺人者適所以自欺而已!「誠於中,形於外」,那箇形色氣貌之見於外者自別,決不能欺人,衹自欺而已!這樣底,永無緣做得好人,為其無為善之地也。外面一副當雖好,然裹面邞踏空,永不足以為善,永不濟事,更莫說誠意、正心、修身。至於治國、平天下,越沒干涉矣。僩。以下全章之旨。

問:「『誠意』章『自欺』注,今改本恐不如舊注好。」曰:「何也?」曰:「今注云:『心之所發,陽善陰惡,則其好善惡惡皆為自欺,而意不誠矣。』恐讀書者不曉。又此句,或問中已言之,邞不如舊注云:『人莫不知善之常為,然知之不切,則其心之所發,必有陰在於惡而陽為善以自欺者。故欲誠其意者無他,亦日禁止乎此而已矣。』此言明白而易曉。」曰:「不然。本經正文只說『所謂誠其意者,毋自欺也。』;初不曾引致知兼說。今若引致知在中間,則相牽不了,邞非解經之法。又況經文『誠其意者,毋自欺也』,這說話極細。蓋言為善之意稍有不實,照管少有不到處,便為自欺。未便說到心之所發,必有陰在於惡,而陽為善以自欺處。若如此,則大故無狀,有意於惡,非經文之本意也。所謂『心之所發,陽善陰惡』,乃是見理不實,不知不覺地陷於自欺;非是陰有心於為惡,而詐為善以自欺也。如公之言,須是鑄私錢【337】,假官會,方為自欺,大故是無狀小人,此豈自欺之謂邪!又曰:「所謂毋自欺』者,正當於幾微毫釐處做工夫。只幾微之間少有不實,便為自欺。豈待如此狼當,至於陰在為忠,而陽為善,而後謂之自欺邪!此處語意極細,不可草草看。」此處工夫極細,未便說到那粗處。所以前後學者多說差了,蓋為牽連下文『小人閒居為不善』一段看了,所以差也。」又問:「今改注下文云:『則無待於自欺,而意無不誠也。』據經文方說『毋自欺』毋者,禁止之辭。若說無待於自欺,恐語意太快,未易到此。」曰:「既能禁止其心之所發,皆有善而無惡,寅知其理之當然,使無待於自欺,非勉強禁止而猶有時而發也。若好善惡惡之意有一亳之未實,則其發於外也必不能掩。既是打疊得盡,實於為善,便無待於自欺矣。如人腹痛,畢竟是腹中有些冷積,須用藥驅除去這冷積,則其痛自止。不先除去冷積,而但欲痛之自止,豈有此理!」僩。

敬子問:「『所謂誠其意者,毋自欺也。』注云:『外為善,而中實未能免於不善之雜。』某意欲改作『外為善,而中實容其不善之雜』,如何?蓋所謂不善之雜,非是不知,是知得了,又容著在這褢,此之誚自欺。」曰:「不是知得了容著在這裹,是不奈他何丁,不能不自欺。公合下認錯了,只管說箇『容』字,不是如此。『容』字又是第二節,緣不柰他何,所以容在這裹。此一段文意,公不曾識得它源頭在,只要硬去捺他,所以錯了。大概以為有纖毫不善之雜,便是自欺。自欺,只是自欠了分數,恰如淡底金,不可不謂之金,只是欠了分數。如為善,有八分欲為,有兩分不為,此便足自欺,是自欠了這分數。」或云:「如此,則自欺邞走自欠。」曰:「公且去看。又曰:「自欺非是要如此,是不奈它何底。」荀子曰:『心臥則夢,偷則自行,使之則謀。』某自十六七讀時,便曉得此意。蓋偷心是不知不覺自走去底,不由自家使底,倒要自家去捉它。【338】『使之則謀』,這邞是好底心,由自家使底。」李云:「某每常多是去捉他,如在此坐,心忽散亂,又用去捉它。」曰:「公又說錯了。公心粗,都看這說話不出。所以說格物,致知而後意誠,裹面也要知得透徹,外面也要知得透徹,便自是無那箇物事。譬如果子爛熟後,皮核自脫落離去,不用人去咬得了。如公之說,這裹面一重不曾透徹在。只是認得箇容著,硬遏捺將去,不知得源頭工夫在。『所謂誠其意者,毋自欺也」,此是聖人言語之最精處,如箇尖銳底物事。如公所說,只似箇樁頭子,都粗了。公只是硬要去強捺,如水恁地滾出來,邞硬要將泥去塞它,如何塞得住!」又引中庸論誠處,而曰:「一則誠,雜則偽。只是一箇心,便是誠;才有兩箇心,便是自欺。好善『如好好色』,惡惡『如惡惡臭』,他徹底只是這一箇心,所以謂之自慊。若才有些子間雜,便是兩箇心,便是自欺。如自家欲為善,後面又有箇人在這裹拗你莫去為善;欲惡惡,又似有箇人在這裹拗你莫要惡惡,此便是自欺。因引近思錄「如有兩人焉,欲為善」云云一段,正是此亮如人說十句話,九句實,一句脫空,那九句實底被這一句脫空底都壞了。如十分金,徹底好方謂之真金,若有三分銀,便和那七分底也壞了。」又曰:「佛家看此亦甚精,被他分析得項數多,如云有十二因緣,只是一心之發,便被他推尋得許多,察得來極精微。又有所謂『流注想』,他最怕這箇。所以溈山禪師云:『某參襌幾年了,至今不曾斷得這流注想。』此即荀子子所謂『偷則自行』之心也。」僩。

次早,又曰:「昨夜思量,敬子之言自是,但傷雜耳。某之言,邞即說得那箇自欺之根。自欺邞是敬子『容』字之意。『容』字邞說得是,蓋知其為不善之雜,而又蓋庇以為之,此方是自欺。謂如人有一石米【339】,邞只有九斗,欠了一斗,此欠者便是自欺之根,自家邞自蓋庇了,嚇人說是一石,此便是自欺。謂如人為善,他心下也自知有箇不滿處,他邞不說是他有不慲處,邞遮蓋了,硬說我做得是,這便是自欺。邞將那虛假之善,來蓋覆這真實之惡。某之說邞說高了,移了這位次了,所以人難曉。大率人難隢處,不是道理有錯處時,便是語言有病;不是語言有病時,便是移了這步位了。今若只恁地說時,便與那『小人閒居為不善』處,都說得貼了。」僩。

次日,又曰:「夜來說得也未盡。夜來歸去又思,看來『如好好色,如惡惡臭』一段,便是連那『毋自欺』也說。言人之毋自欺時,便要『如好好色,如惡惡臭』樣方得。若好善不『如好好色』,惡惡不『如惡惡臭』,此便是自欺。毋自欺者,謂如為善,若有些子不善而自欺時,便當斬根去之,真箇是『如惡惡臭』,始得。如『小人閒居為不善』底一段,便是自欺底,只是反說。『閒居為不善』,便是惡惡不『如惡惡臭』;『見君子而後厭然,揜其不善而著其善』,便是好善不『如好好色』。若只如此看,此一篇文義都貼實平易,坦然無許多屈曲。某舊說忒說闊了、高了、深了。然又自有一樣人如舊說者,欲節去之又可惜。但終非本文之意耳。」僩。

看「誠意」章有三節:兩「必慎其獨」,一「必誠其意」。「十目所視,十手所指」,言「小人閒居為不善」,其不善形於外者不可揜如此。「德潤身,心廣體胖」,言君子慎獨之至,其善之形於外者證驗如此。銖。

問「十目所視,十手所指」。曰:「此承上文『人之視己,如見其肺肝』底意。不可道是人不知,人曉然【340】共見如此。」淳。十目所視以下。

魏元壽問「十目所視」止「心廣體胖」處。曰:『十目所視,十手所指』,不是怕人見。蓋人雖不知,而我已自知,自是甚可皇恐了,其與十目十手所視所指,何以異哉?『富潤屋』以下,邞是說意誠之驗如此。」時舉。

「心廣體胖」,心本是闊大底物事,只走因愧怍了,便卑狹,便被他隔礙了。只見得一邊,所以體不能常舒泰。僩。

伊川問尹氏:「讀大學如何?」對曰:「看得『心廣體胖』句甚好。」又間如何,尹氏但長吟「心廣體胖「句。尹氏必不會嚇人,須是它自見得。今人讀書,都不識這樣意思。

問:「尹和云:『「心廣體胖」只是樂。』伊川云:『這裹著「樂」字不得。』如何?」曰:「是不勝其樂。」德明。

問「心廣體胖」。曰:「無愧怍,是無物欲之蔽,所以能廣大。」指前面燈云:「且如此燈,後面被一片物遮了,便不見一半了;更從此一邊用物遮了,便全不見此屋了,如何得廣大!夔孫。

問:「『誠意』章結注云:『此大學一篇之樞要。』」曰:「此自知至處使到誠意,兩頭截定箇界分在這裹,此便是箇君子小人分路頭處。從這裹去,便是君子;從那褢去,便是小人。這處立得腳,方是在天理上行。後面節目未是處,邞旋旋理會。」寓。

居甫問:「『誠』章結句云:『此大學之樞要。」樞要說誠意,是說致知?」曰:「上面關著致知、格物,【341】下面關著四五項上。須是致知。能致其知,知之既至,方可以誠得意。到得意誠,便是過得箇大關,方始照管得箇身心。若意不誠,便自欺,便是小人;過得這箇關,便是君子。」l又云:二思誠,便仝然在天理上行。意未誠以前,尚汨在人欲裹。」賀孫。

因說「誠意」章,曰:「若如舊說,是使初學者無所用其力也。中庸所謂明辨,L誠意,l章而今方始辨得分明。」夔孫。

讀「誠意」一章,炎謂:「過此一關,終是省事。」曰:「前面事更多:自齊家以下至治國,則其事已多:自治國至乎天下,則其事愈多,只是源頭要從這裹做去。」又曰:「看下章,須通上章看,可見。」炎。

傅七章釋正心修身

或問:「『正心』章說忿懥等語,恐通不得『誠意』章?」曰:「道理是一落索。才說這一章,便通上章與下章。如說正心、誠意,便須通格物、致知說。」

大學於「格物」、「誠意」章,都是鍊成了,到得正心、修身處,都易了。夔孫。

問:「先生近改『正心』一章,方包括得盡。舊來說作意或未誠,則有是四者之累,邞只說從誠意去。」曰:「這事連而邞斷,斷而復連。意有善惡之殊,意或不誠,則可以為惡。心有得失之異,心有不正,則為物所動,邞未必為惡。然未有不能格物、致知而能誠意者,亦未有不能誠意而能正心者。」人傑。

【342】或問「正心」、「誠意」章。先生令他說。曰:「意誠則心正。」曰:「不然。這幾句連了又斷,斷了又蓮,雖若不相粘掇,中間又自相寬。譬如一竿竹,雖只是一竿,然其間又自有許多節。意未誠,則全體是私意,更理會甚正心!然意雖誠了,又不可不正其心。意之誠不誠,直是有公私之辨,君子小人之分。意若不誠,則雖外面為善,其意實不然,如何更間他心之正不正!意既誠了,而其心或有所偏倚,則不得其正,故方可做那正心底工夫。」廣。

亞夫問致知、誠意。曰:「心是大底,意是小的。心要恁地做,邞被意從後面牽將去。且如心愛做箇好事,又被一箇意道不須恁地做也得。且如心要孝,又有不孝底意思牽了。所謂誠意者,譬如飢時使喫飯,飽時便休,自是實要如此。到鉋後,又被人請去,也且胡亂與他喫些子,便是不誠。須是誠,則自然表裹如一,非是為人而做,求以自快乎己耳。如飢之必食,渴之必飲,無一亳不實之意。這箇知至、意誠;是萬善之根。有大底地盤,方立得腳住。若無這箇,都靠不得。心無好樂,又有箇不無好樂底在後;心無忿懥,又有箇不無忿懥底在後。知至後,自然無。』恪。

敬之問:「誠意、正心。誠意是去除得裹面許多私意,正心是去除得外面許多私意,誠意是檢察於隱微之際,正心是體驗於事物之間。」曰:「到得正心時節,已是煞好了。只是就好裹面又有許多偏。要緊最是誠意時節,正是分別善惡,最要著力,所以重複說道『必慎其獨』。若打得這關過,已是煞好了。到正心,又怕於好上要偏去。如水相似,那時節已是淘去了濁,十分清了,又怕於清裹面有波浪動蕩處。」賀孫。

【343】問:「意既誠,而有憂患之類,何也?」曰:「誠意是無惡。憂患、忿懥之類邞不是惡。但有之,則是有所動。」節。

意既誠矣,後面忿懥、恐懼、好樂、憂患、親愛、賤惡,只是安頓不著在。便是「苟志於仁矣,無惡也」。泳。

問:「心體本正,發而為意之私,然後有不正。今欲正心,且須誠意否?未能誠意,且須操存否?」曰:「豈容有意未誠之先,且放他喜怒憂懼不得其正,不要管它,直要意誠後心邞自正,如此,則意終不誠矣。所以伊川說:『未能誠意,且用執持。』」大雅。

誠意,是真實好善惡惡,無夾雜。又曰:「意不誠,是私意上錯了;心不正,是公道上錯了。」又曰:「好樂之類,是合有底,只是不可留滯而不消化。無留滯,則此心便虛。」節。

問:「忿懥、恐懼、憂患、好樂,皆不可有否?」曰:「四者豈得皆無!但要得其正耳,如中庸所謂『喜怒哀樂發而中節』者也。」去偽。、

心有喜怒憂樂則不得其正,非謂全欲無此,此乃情之所不能無。但發而中節,則是;發不中節,則有偏而不得其正矣。端蒙。

好、樂、憂、懼四者,人之所不能無也,但要所好所樂皆中理。合當喜,不得不喜;合當怒,不得不怒。節。

四者人所不能無也,但不可為所動。若順應將去,何「不得其正」之有!如顏子「不遷怒」,可怒在【344】物,顏子未嘗為血氣所動,而移於人也,則豈怒而心有不正哉!端蒙。

正心,邞不是將此心去正那心。但存得此心在這裹,所謂忿懥、恐懼、好樂、憂患自來不得。賀孫。

問:「忿懥、恐懼、好樂、憂患,皆以『有所』為言,則是此心之正不存,而是四者得以為主於內。曰:「四者人不能無,只是不要它留而不去。如所謂『有所』,則是被他為主於內,心反為它動也。」道夫。

大學七章,看「有所」二字。「有所憂患」,憂患是合當有,若因此一事而常留在胸中,便是有。「有所忿懥」,因人之有罪而撻之,才撻了,其心便平,是不有;若此心常常不平,便是有。惑懼、好樂亦然。泳。

「心有所忿懥,則不得其正。」忿懥已自粗了。有事當怒,如何不怒。只是事過,便當豁然,便得其正。若只管忿怒滯留在這??,如何得心正。「心有所好樂,則不得其正。」如一箇好物色到面前,真箇是好,也須道是好,或留在這裹。若將丟了,或是不當得他底,或偶然不得他底,便休,不可只管念念著他。賀孫。

問:「伊川云:『忿懼、好樂、憂患,人所不能無者,但不以動其心。』既謂之忿筷憂患,如何不牽動他心?」曰:「事有當怒當憂者,但過了則休,不可常留在心。顏子未嘗不怒,但不遷耳。」因舉樓中:「果怒在此,不可遷之於彼。」德明。

心不可有一物。喜怒哀樂固欲得其正,然過後須平了。且如人有喜心,若以此應物,便是不得其【345】正。人傑。

看心有所喜怒說,曰:「喜怒哀樂固欲中節,然事過後便須平了。謂如事之可喜者,固須與之喜,然別遇一事,又將此意待之,便不得其正。蓋心無物,然後能應物。如一量稱稱物,固自得其平。若先自添著些物在上,而以之稱物,則輕重悉差矣。心不可有一物,亦猶是也。」〔*〕。

「四者心之所有,但不可使之有所私爾。才有所私,便不能化,梗在胸中。且如忿懥、恐懼,有當然者。若定要他無,直是至死方得,但不可先有此心耳。今人多是才忿懥,雖有可喜之事亦所不喜;才喜,雖有當怒之事亦不復怒,便是蹉過事理了,便『視而不見,聽而不聞,食而不知其味』了。蓋這物事才私,便不去,只管在胸中推燙,終不消釋。設使此心如太虛然,則應接萬務,各止其所,而我無所與,則便視而見,聽而聞,食而真知其味矣。看此一段,只是要人不可先有此心耳。譬如衡之為器,本所以乎物也,今若先有一物在上,則又如何稱!」頃之,復曰:「要之,這源頭邞在那致知上。知至而意誠,則『如好好色,如惡惡臭』,好者端的是好,惡者端的是惡。某常云,此處是學者一箇關。過得此關,方始是實。」又曰:「某常謂此一節甚異。若知不至,則方說惡不可作,又有一箇心以為為之亦無害;以為善不可不為,又有一箇心以為不為亦無緊要。譬如草木,從下面生出一箇芽子,這便是不能純一,這便是知不至之所為。」或問公私之別。日「今小譬之:譬如一事,若係公眾,便心下不大段管;若係私己,便只管橫在胸中,念念不忘。只此便是公私之辨。」道夫。

「忿懥、好樂、恐僱、憂患,這四者皆人之所有,不能無。然有不得其正者,只是應物之時不可夾帶【346】私心。如有一項事可喜,自家正喜,驀見一可怒底事來,是當怒底事,邞以這喜心處之,和那怒底事也喜了,便是不得其正。可怒事亦然。惟誠其意,真箇如鑑之空,如衡之平,姘媸高下,隨物定形,而我無與焉,這便是正心。」因說:「前在漳州,見屬官議一事,數日不泱,邞是有所挾。後忽然看破了,道:『這箇事不可如此。』一向判一二百字,盡皆得這意思。此是因事上見這心親切。」賀孫錄別出。

先之問︰「心有所好樂,則不得其正。」曰:「心在這一事,不可又夾帶那一事。若自家喜這一項事了,更有一事來,便須放了前一項,只平心就後一項理會,不可又夾帶前喜之之心在這??。有件喜事,不可因怒心來,忘了所當喜處;有件怒事,不可因喜事來,便忘了怒。且如人合當行大門出,邞又有些回避底心夾帶在??面,邞要行使門出。雖然行向大門出,念念只有箇行使門底心在這??,少刻或自拗向便門去。學者到這??,須是便打殺那要向便門底心,心如何不會端正!這般所在,多是因事見得分明。前在漳州,有一公事,合恁地直截斷。緣中間情有牽制,被他撓數日。忽然思量透,便斷了,集同官看,覺當時此心甚正。要知此正是正心處。」賀孫。

敬之間;「『正心』章云:『人之心要當不容一物。』」曰:「這說便是難。才說不容一物,邞又似一向全無相似。只是這許多好樂、恐懼、忿懥、憂患,只要從無處發出,不可先有在心下。看來非獨是這幾項如此,凡是先安排要恁地,便不得。如人立心要恁地嚴毅把捉,少間只管見這意思,到不消恁地處也忌地,便拘逼了。有人立心要恁地慈祥寬厚,少間只管見這意思,到不消恁地處也恁地,便流人於姑息苟且。如有心於好名,遇著近名底事,便愈好之;如有心於為利,遇著近利底事,便貪欲。」賀孫。

【347】人心如一箇鏡,先未有一箇影象,有事物來,方始照見妍醜。若先有一箇影象在裹,如何照得!人心本是湛然虛明,事物之來,隨感而應,自然見得高下輕重。事過便當依前恁地虛,方得。若事未來,先有一箇忿懥、好樂、恐懼、憂患之心在這??,及忿懥,好樂、恐懼、憂患之事到來,又以這心相與滾合,便失其正。事了,又只苦留在這裹,如何得正?賀孫。

葉兄又問「忿懥」章。曰:「這心之正,邞如稱一般。未有物時,稱無不平。才把一物在上面,便不平了。如鏡中先有一人在??面了,別一箇來,便照不得。這心未有物之時,先有箇主張說道:『我要如何處事。』才遇著事,便以是心處之,便是不正。且如今人說:『我做官,要抑強扶弱。』及遇著當強底事,也去抑他,這便也是不正。」卓。

喜怒憂懼,都是人合有底。只是喜所當喜,怒所當怒,便得其正。若欲無這喜怒憂懼,而後可以為道,則無是理。小人便只是隨這喜怒憂懼去,所以不好了。義剛。

問「忿懥」章。曰:「只是上下有不恰好處,便是偏。」可學。

問忿懥。曰:「是怒之甚者。」又問:「念懥比恐懼、憂患、好樂三者,覺得忿懥又類過於怒者。」曰:「其實也一般。古人既如此說,也不須如此去尋討。」履孫。

問:「喜怒憂懼,人心所不能無。如念懥乃戾氣,豈可有也?」曰:「忿又重於怒心。然此處須看文勢大意。但此心先有念懥時,這下面便不得其正。如鏡有人形在??面,第二人來便照不得。如稱子釘盤星上加一錢,則稱一錢物使成兩錢重了。心若先有怒時,更有當怒底事來,使成兩分怒了;有當喜底【348】事來,又減邞半分喜了。先有好樂,也如此:先有憂患,也如此。若把忿懥做可疑,則下面憂患,好樂等皆可疑。」問:「八章謂:『五者有當然之則。』如敖惰之心,則豈可有也?」曰:「此處亦當看文勢大意。敖惰,只是一般人所為得人厭棄,不起人敬畏之心。若把敖惰做不當有,則親愛,敬畏等也不當有。」淳。寓錄略。

劉圻父說「正心」章,謂:「不能存之,則四者之來,反動其心。」曰:「是當初說時添了此一節。若據經文,但是說四者之來,便撞翻了這坐子耳。」又曰:「只爭箇動不動。」又曰:「若當初有此一節時,傳文須便說在那??了。他今只恁地說,便是無此意。邞是某於解處,說絮著這些子。」義剛。

今不是就靜中動將去,邞是就第二重動上動將去,如念懥,好樂之類。德明。

敬之問「心有所好樂則不得其正」章,云:「心不可有一毫偏倚。才有一亳偏倚,便是私意,便浸淫不已,私意反大似身己,所以『視而不見,聽而不聞,食而不知其味』。」曰:「這下是說心不正不可以修身,與下章『身不修不可以齊家』意同,故云:『莫知其子之惡,莫知其苗之碩。」視聽是就身上說。心不可有一物,外面躊酢萬變,都只是隨其分限應去,都不關自家心事。才係於物,心便為其所動。其所以係於物者有三:或是事未來,而自家先有這箇期待底心;或事已應去了,又邞長留在胸中不能忘,或正應事之時,意有偏重,便只見那邊重,這都是為物所係縛。既為物所係縛,便是有這箇物事,到別事來到面前,應之便差了,這如何會得其正!聖人之心,瑩然虛明,無纖毫形逃。一看事物之來,若小若大,四方八面,莫不隨物隨應,此心元不曾有這箇物事。且如敬以事君之時,此心極其敬。當時更有親在面前,【349】也須敬其親,終不成說敬君但只敬君,親便不須管得!事事都如此。聖人心體廣大虛明,物物無遺。」賀孫。

正叔見先生,言明心、定心等說,因言:「心不在焉,則視而不見,聽而不聞,食而不知其味。」曰:「這箇,三歲孩兒也道得,八十翁翁行不得!」伯羽。

黃丈云:「舊嘗問:『「視而不見,聽而不聞」,只是說知覺之心,邞不及義理之心。」先生曰:『才知覺,義理便在此;才昏,便不見了。』」方子。學蒙錄別出。

直卿云:「舊嘗問:『視之不見,蔣之不聞處,此是收拾知覺底心,收拾義理底心?』先生曰:『知覺在,義理便在,只是有深淺。』」學蒙。

夜來說:「心有喜怒不得其正。」如某夜間看文字,要思量改甚處,到上床時擦腳心,都忘了數。天明擦時,便記得。蓋是早間末有一事上心,所以記得。孟子說:「平旦之氣,其好惡與人相近者幾希。」幾希,不遠也。言人都具得此,但平日不曾養得,猶於夜間歇得許多時不接於事,天明方惺,便恁地虛明光靜。然亦只是些子發出來,少間又被物欲梏亡了。孟子說得話極齊整當對。如這處,他一向說後去,被後人來就幾希字下注開了,便覺意不連。賀孫。

問:「『誠意、正心』二段,只是存養否?」曰:「然。」寓。

說「心不得其正」章,曰:「心,全德也。欠了些箇,德便不全,故不得其正。」又曰:「心包體用而言。」又問:「意與情如何?」曰:「欲為這事,是意;能為這事,是情。」子蒙。【350】傅八章釋修身齊家

念懥、恐懼、好樂、憂患皆不能無,而親愛、畏敬、哀矜、敖惰,賤惡亦有所不可無者。但此心不為四者所動,乃得其正,而五者皆無所偏,斯足以為身之修也。人傑。

或問:「『正心』章說念懥、恐懼、好樂、憂患,『修身』章說親愛、賤惡、畏敬,哀矜、敖惰,如何?」曰:「是心卓然立乎此數者之外,則平正而不偏辟,自外來者必不能以動其中,自內出者必不至於溺於彼。」或問:「畏敬如何?」曰:「如家人有嚴君焉,吾之所當畏敬者也。然當不義則爭之,若過於畏敬而從其今,則陷於偏矣。若失賤惡者固當賤惡,然或有長處,亦當知之。下文所謂:『好而知其惡,惡而知其美者,天下鮮矣。』此是指點人偏處,最切當。」人傑。

心須卓立在八九者之外,謂忿懥之項而勿陷於八九者之中,方得其正。聖人之心,周流應變而不窮,只為在內而外物人不得,及其出而應接,又不陷於彼。夔孫。

問:「七章、八章頗似一意,如何?」曰:「忿懥之類,心上理會,親愛之類,事上理會。心上理會者,是見於念慮之偏;事上理會者,是見於事為之失。」去偽。

正卿問:「大學傳正心、修身,莫有深淺否?」曰:「正心是就心上說,修身是就應事接物上說。那事不從心上做出來「如修身,如絮矩,都是心做得出。但正心是萌芽上理會。若修身及絜矩等事,邞是各就地頭上理會。恪。

【351】問:「『正心』章既說忿懥四者,『修身」章又說『之其所親愛』之類,如何?」曰:「忿懥等是心與物接時事,親愛等是身與物接時事。」廣。

正心,修身,今看此段大概差錯處,皆未在人欲上。這箇皆是人合有底事,皆恁地差錯了。況加之以放辟邪侈,分明是官銜上錯了路!賀孫。

子升問:「『修身齊家』章所謂『親愛,畏敬』以下,說凡接人皆如此,不特是一家之人否?」曰:「固是。」問:「如何修身邞專指待人而言?」曰:「修身以後,大概說向接物待人去,又與只說心處不同。要之,根本之理則一,但一節說闊,一節去。」木之。

第八章:人,謂眾人;之,猶於也。之其,亦如於其人,即其所向處。泳。

「之其所親愛」之「之」,猶往也。銖。

問:「大學,譬音改僻,如何?」曰:「只緣人心有此偏僻。」問:「似此,恐於『修身在正其心』處相類否?」曰:「略相似。」寓。

問:「古注,辟作譬,似窒礙不通。」曰:「公亦疑及此,某正以他說『之其所敖惰而譬焉』,敖惰非美事,如何譬得?故今只作僻字說,便通。況此篇自有僻字,如『辟則為天下僇矣」之類是也。」大雅。

親愛,賤惡,長敬,哀矜,敖惰各自有當然之則,只不可偏。如人飢而食,只合當食,食纔過些子,便是偏;渴而飲,飲才過些子,便是偏。如愛其人之善,若愛之過,則不知其惡,便是因其所重而陷於所偏;惡惡亦然。下面說:「人莫知其子之惡,莫知其苖之碩。」上面許多偏病不除,必至於此。泳。

【352】「人之其所親愛而僻焉」,如父子是當主於愛,然父有不義,子不可以不爭;如為人父雖是止於慈,若一向僻將去,則子有不肖,亦不知責而教焉,不可。「人之其所賤惡而僻焉」,人固自有一種可厭者,然猶未至於可賤惡處,或尚可教,若一向僻將去,便賤惡他,也不得。「人之其所畏敬而僻焉」,如事君固是畏敬,然「說大人則藐之」,又不甚畏敬。孟子此語雖稍粗,然古人正救其惡,與「陳善閉邪」,「責難於君」,也只管畏敬不得。賀孫。

問:「『齊家』段,辟作『僻』。」曰:「人情自有偏處,所親愛莫如父母,至於父母有當幾諫處,豈可以親愛而忘正救!所敬畏莫如君父,至於當直言正諫,豈可專持敬畏而不敢言!所敖惰處,如見那入非其心之所喜,自懶與之言,即是忽之之意。」問:「敖惰,惡德也,豈君子宜有?」曰:「讀書不可泥,且當看其大意。縱此語末穩,亦一兩字失耳。讀書專留意小處,失其本頜所在,最不可。」寓。

問:「章句曰:『人於五者本有當然之則。』然敖之與惰,則氣習之所為,實為惡德。至若哀矜之形,正良心苗裔,偏於哀矜不失為仁德之厚,又何以為『身不修,而不可以齊其家』者乎?」曰:「敖惰,謂如孔子之不見孺悲,孟子不與王驩言。哀矜,謂如有一般大姦大惡,方欲治之,被它哀鳴懇告,邞便恕之。」道夫云:「這只是言流為姑息之意。」曰:「這便是哀矜之不得其正處。」道夫。

或問「之其所敖惰而辟焉」。曰:「親者則親愛之,賢者則畏敬之,不率者則賤惡之,無告者則哀矜之。有一般人,非賢非親,未見其為不率,又不至於無告,則是泛然沒緊要底人,見之豈不敖惰。雖聖賢亦有此心。然亦豈可一向敖惰他!一向敖惰,便是辟了。畏敬,親愛、賤惡、哀矜莫不皆然。故下文【353】曰:『愛而知其惡,惡而知其美。』如所敖惰之人,又安知其無善之可愛敬!所謂敖惰者,只是闊略過去。」高。

問敖惰。曰:「大抵是一種沒要緊底,半上落下底人。且如路中撞見如此等人,是不足親愛畏敬者,不成強與之相揖,而致其親愛畏敬!敖惰是人之所不能無者。」又問:「『敖惰』二字,恐非好事。」曰:「此如明鑑之懸,妍者自妍,醜者自醜,隨所來而應之。不成醜者至前,須要換作妍者!又敖惰是輕,賤惡是重。既得賤惡,如何邞不得敖惰?然聖人猶戒其僻,則又須點檢,不可有過當處。履孫。

蔡問「敖惰」之說。曰:「有一般人,上未至於可親愛,下未至於可賤惡,只是所為也無甚好處,令人懶去接他,是謂敖惰。此敖惰,不是惡德。」淳。文蔚錄云「非如常人傲忽惰慢,只是使人見得他懶些。」

或問:「敖惰是凶德,而日『有當然之則』,何也?」曰:「古人用字不如此。敖惰,未至可賤可惡,但見那一等沒綮要底人,自是恁地。然一向去敖惰他,也不可如此。」

問:「君子亦有敖惰於人者乎?」曰:「人自有茍賤可厭棄者。」德明。

間敖惰。曰:「敖便是惰,敖了便惰。敖了都不管它,便是惰。」義剛。

因學者間大學「敖惰」處,而曰:「某嘗說,如有人間易不當為卜筮書,詩不當去小序,不當葉韻,及大學敖惰處,皆在所不答。」僩。

或問:「『之其所親愛、哀矜、畏敬而辟焉』,莫是君子用心過於厚否?」曰:「此可將來『觀過知仁』處說,不可將來此說。蓋不必論近厚、近薄。大抵一切事,只是才過便不得。『觀過知仁』乃是因此見其【354】用心之厚,故可知其仁,然過則終亦未是也。大凡讀書,須要先識認本文是說箇甚麼。須全做不曾識他相似,虛心認他字字分明。復看數過,自然會熱,見得分明。瞽如與人乍相見,其初只識其面目,再見則可以知其姓氏、鄉貫,又再見則可以知其性行如何。只恁地識認,久後便一見理會得。今學者讀書,亦且未要便懸空去思他。中庸云『博學之,審問之』,方言『槙思之』。若朱學未問,便去思他,是空勞心耳!」又云:「切須記得『識認』兩字。」時舉。

問:「大學釋『修身齊家』章,不言修身,何也?」曰:「好而不知其惡,惡而不知其美,是以好為惡,以曲為直,可謂之修身乎!」節。

大學最是兩章相接處好看,如所謂「修身在正其心」者。且如心不得其正,則「視而不見,聽而不聞,食而不知其味」。若視而見,聽而聞,食而知味,則心得其正矣。然於親愛、敖惰五者有所僻焉,則身亦不可得而修矣。嘗謂修身更多少事不說,邞說此五者,何謂?子細看來,身之所以不修者,無不是被這四五箇壞。又云:「意有不誠時,則私意為主,是主人自為賊了!到引惹得外底人來,四方八面無關防處,所以要得先誠其意。」子蒙。

「『欲修其身者,先正其心;欲正其心者,先誠其意;欲誠其意者,先致其知;致知在格物。』五者,其實則相串,而以做工夫言之,則各自為一事。故『物格,而後知至;知至,而後意誠;意誠,而後心正;心正,而後身修』。著『而』字,則是先為此,而後能為被也。蓋逐一節自有一節功夫,非是儱侗言知至了意使自誠,意誠了心便自正,身便自修,中間更不著功夫。然但只是上面一截功夫到了,則下面功夫亦不【355】費力耳。」先生曰:「亦有天資高底人,只頭正了,便都正去。若夾雜多底,也不能如此。」端蒙。

問:「『正心修身』章後注,云『此亦當通上章推之,蓋意或不誠,則無能實用其力以正其心者』云云。」曰:大學所以有許多節次,正欲學者逐節用工。非如一無節之竹,使人才能格物,則使到平天下也。夫人蓋有意誠而心未正者,蓋於忿懥、恐懼等事,誠不可不隨事而排遣也。蓋有心正而身未修者,故於好惡之間,誠不可不隨人而節制也。至於齊家以下,皆是教人節節省察用功。故經序但言心正者必自誠意而來,修身者必自正心而來。非謂意既誠而心無事乎正,心既正而身無事乎修也。且以大學之首章便教人『明明德』,又為格物以下事目,皆為明明德之事也。而平天下,方且言先謹乎德等事,亦可見矣。」壯祖。

大學如「正心」章,已說盡了。至「修身」章又從頭說起,至「齊家治國」章又依前說教他,何也?蓋要節節去照管。不成邞說自家在這裹,心正、身修了,便都只聽其自治!夔孫。

說大學「誠意」章,曰:「如今人雖欲為善,又被一箇不欲為善之意來妨了;雖欲去惡,又被一箇尚欲為惡之意來妨了。蓋其知之不切,故為善不是他心肯意肯,去惡亦不是他心肯意肯。這箇便是自欺,便是不誠。意才不誠,則心下便有許多忿懥,恐懼、憂患、好樂而心便不正。心既不正,則凡有愛惡等事,莫不倚於一偏。如此,如何要家齊,國治,天下平?惟是知得切,則好善必如好好色,惡惡必如惡惡臭。是非為人而然,蓋胸中實欲如此,而後心滿意愜。」賀孫。【356】傳九葦釋家齊國治

或問:「『齊家』一段,是推將去時較切近否?」曰:「此是言一家事,然而自此推將去,天下國家皆只如此。」又問:「所畏敬在家中,則如何?」曰:「一家之中,尊者可畏敬,但是有不當處,亦合有幾諫時。不可道畏敬之,便不可說著。若如此惟知畏敬,邞是辟也。」祖道。

或問「不出家而成教於國」。曰:「孝以事親,而使一家之人皆孝;弟以事長,而使一家之人皆弟;慈以使眾,而使一家之人皆慈,是乃成教於國者也。」入傑。

李德之問:「『不出家而成教於國』,不待推也。」曰:「不必言不待推。玩其文義,亦未嘗有此意。只是身修於家,雖未嘗出,而教自成於國爾。」蓋卿。

「孝者所以事君,弟者所以事長,慈者所以使眾。」此道理皆是我家裹做成了,天下人看著自能如此,不是我推之於國。泳。

瀏僭夫問:「『家齊』章並言孝、弟、慈三者,而下言康誥,以釋『使眾』一句,不及孝弟,何也?」曰:「孝弟二者雖人所固有,然守而不失者亦鮮。唯有保赤子一事,罕有失之者。故聖賢於此,特發明夫人之所易曉者以示訓,正與孟子言見赤子入井之意同。」壯袓。「心誠求之」者,求赤子之所欲也。於民,亦當求其有不能自達。此是推其慈幼之心以使眾也。節。

【357】問「治國在齊其家」。曰:「且只說動化為功,未說到推上。後章方全是說推。『如保赤子』一節,只是說『慈者所以使眾』一句。保赤子,慈於家也;『如保赤子』,慈於國也。保赤子是慈,『如保赤子』是使眾。」直卿云:「迫箇慈,是人人自然有底。慈於家,便能慈於國,故言:一家仁,一國興仁;一家讓,一國興讓。」寓。

「一家仁」以上,是推其家以治國︰「一家仁」以下,是人自化之也。節。

問:「九章本言治國,何以日『蕘舜率天下以仁而民從之』,都是說治天下之事也?至言『君子有諸己而後求諸人,無渚己而後非諸人』,又似說修身,如何?」曰:「聖人之言,簡暢周盡。修身是齊家之本,齊家是治國之本。如言『一家仁,一國興仁;一家讓,一國興讓』之類,自是相關,豈可截然不相入也!」謨。去偽同。

問「有諸己而後求諸人」。曰:「只從頭讀來,便見得分曉。這箇只是『躬自厚而薄責於人』,『攻其惡,無攻入之惡』。」卓。、

問:「『有諸己而後求諸人』,雖日推己以及人,是亦示人以反己之道。」曰:「這是言己之為法於人處。」道夫。

吳仁甫問:「有諸己而後求諸人,無諸已而後非諸人。」曰:「此是退一步說,猶言『溫故知新而可以為人師』,以明未能如此,則不可如此;非謂溫故知新,便要求為人師也。池本「不可」下云:「為人師耳。若曰『有諸己而後求諸人』,以明無諸己不可求諸人也;『無諸己而後非諸人」,以明有諸己即不可非諸人也。」然此意正為治國者言。【358】大凡治國禁人為惡,而欲人為善,便求諸人,非諸人。然須是在己有善無惡,方可求人、非人也。」或問:「范忠宣『以恕己之心怒人』,此語固有病。但上文先言『以責人之心責己』,則連下句亦未害。」曰:「上句自好,下句自不好。蓋才說恕己,便已不是。若橫渠云:『以愛己之心愛人,則盡仁;以責人之心責己,則盡道。』語便不同。蓋『恕己』與『愛己』字不同。大凡知道者出言自別。近觀聖賢古語與後世人古語自不同,此學者所以貴於知道也。」銖。

「有諸己而後求諸人,無諸己而後非諸人」,是責人之恕,絜矩與「己所不欲,勿施於人」,是愛人之恕。又曰:「推己及物之謂恕。聖人則不待推,而發用於外者皆恕也。『己所不欲,勿施於人』,則就愛人上說。聖人之恕,則不專在愛人上見,如絜矩之類是也。」高。

問:「『所藏乎身不恕』處,『恕』字還只就接物上說,如何?」曰:「是就接物上見得。忠,只是實心,直是真實不偽。到應接事物,也只是推這箇心去。直是忠,方能恕。若不忠,便無本頷了,更把甚麼去及物!程子說:『「維天之命,於穆不已」,忠也,便是實理流行;乾道變化,各正性命」,恕也,便是實理及物。』」守約問:恁地說,又與『夫子之道,忠恕而已矣』之『忠恕』相似。」曰:「只是一箇忠恕,豈有二分!聖人與常人忠恕也不甚相遠。」又曰:「盡己,不是說盡吾身之實理,自盡便是實理。此處切恐有脫誤。若有些子未盡處,便是不實。如欲為孝,雖有七分孝,只中間有三分未盡,固是不實。雖有九分孝,一作弟。只略略有一分未盡,亦是不實。」賀孫。

李德之問:「『齊家』、『治國』、『平天下』三章,看來似皆是恕之功用。」曰:「如『治國』、『平天下』兩章是【359】此意。『治國』章乃責人之恕,『平天下』章乃愛人之恕。『齊家』一章,但說人之偏處。」蓋卿。

仁甫問「治國在齊其家」。曰:「這箇道理,邞急迫不得。待到他日數足處,自然通透。這箇物事,只是看得熟,自然有條理。上面說『不出家而成教於國』,此下便說其所以教者如此,這三者便是教之目。後面邞是說須是躬行,方會化得人。此一段只此兩截如此。」賀孫。

因講「禮讓為國」,曰:「『一家仁,一國興仁;一家讓,一國興讓。』自家禮讓有以感之,故民亦如此興起。自家好箏利,邞責民間禮讓,如何得他應!東坡策制『敦教化』中一段,說得也好,雖說得粗,道理邞是如此。「敦教化」云「欲民之知信,莫若務實其言;欲民之知羲,莫若務去其貪」云云。看道理不要玄妙,只就粗處說得出使是。如今官司不會制民之產,民自去買田,又取他牙稅錢。古者群飲者殺。今置官誘民飲酒,惟恐其不來,如何得民興於善!」淳。

問:「齊家、治國之道,斷然『是父子兄弟足法,而後人法之』。然蕘舜不能化其子,而周公則上見疑於君,下不能和其兄弟,是如何?」曰:「聖人是論其常,蕘舜是處其變。看他『烝烝乂,不格姦』,至於『瞽瞍底豫』,便是他有以處那變處。且如他當時被那兒子恁地,他處得好,不將天下與兒子,邞傳與覽,便是他處得那兒子好。若蕘當時把天下與丹朱,舜把天下與商均,則天下如何解安!他那兒子如何解寧貼!如周公被管蔡恁地,他若不去致辟于商,則周如何不擾亂!他後來盡死做這一著時,也是不得已著恁地。但是而今且去理會常倫。而今如何便解有箇父如瞽瞍,有箇兄弟如管蔡。未論到那變處。」賀孫。

【360】傳十章釋治國平天下

或問:「大學既格物、致知了,又邞逐件各有許多工夫在。」曰:「物格,知至後,其理雖明,到得後來齊家、治國、平天下,逐件事又自有許多節次,須逐件又徐徐做將去。如人行路,行到一處了,又行一處。先來固是知其所往了,到各處又自各有許多行步。若到一處而止不進,則不可;未到一處而欲踰越頓進一處,亦不可。」璘。

味道問「平天下在治其國」。曰:「此節見得上行而下效,又見得上下雖殊而心則一。」道夫。

問「平天下在治其國」章。曰:「此三句見上行下效,理之必然,又以見人心之所同。『是以君子有絜矩之道』,所以以己之心度人之心,使皆得以自盡其興起之善心。若不絜矩,則雖躬行於上,使被有是興起之善心,而不可得遂,亦徒然也。」又曰:「因何恁地上行下效?蓋人心之同然。所以絜矩之道:我要恁地,也使彼有是心者亦得恁地。全章大意,只反覆說絜矩。如專利於上,急征橫斂,民不得以自養,我這??雖能興起其善心,濟甚事!若此類,皆是不能絜矩。」賀孫。

才卿問:「『上老老而民興孝』,恐便是連那老眾人之老說?」曰:「不然。此老老,長長,恤孤方是就自家身上切近處說,所謂家齊也。民興孝、興弟,不倍此方是就民之感發興起處,說治國而國治之事也。緣為上行下效,捷於影響,可以見人心之所同者如此。『是以君子必有絜矩之道也』,此一句方是引起絜矩事。下面方解說絜矩,而結之云:『此之謂絜矩之道。』蓋人心感發之同如此,所以君子須用推絜矩之心以平天下,此幾多分曉!若如才卿說,則此便是【361】絜矩,何用下面更絮說許多。才卿不合誤曉老老、長長為絜矩,所以差也。所謂『文王之民無凍餒之老者』,此皆是絜矩已後事,如何將做老老說得!」僩。

老老興孝,長長興弟,恤孤不倍,這三句是說上行下效底道理。「是以君子有絜矩之道」,這邞是說到政事上。「是以」二字,是結上文,猶言君子為是之故,所以有絜矩之道。既恁地了,邞須處置教他得所,使之各有以遂其興起之心始得。

所謂絜矩者,矩者,心也,我心之所欲,即他人之所欲也。我欲孝弟而慈,必欲他人皆如我之孝弟而慈。「不使一夫之不獲」者,無一夫不得此理也。只我能如此,而他人不能如此,則是不平矣。人傑。

問:「絜矩之道,語脈貫穿如何?久思未通。」「上面說人心之所同者既如此,是以君子見人之心與己之心同,故必以己度人之心,使皆得其平。下面方說所以絜矩如此。」賀孫。

問:「『上老老而民興孝』,下面接『是以君子有絜矩之道也』,似不相續,如何?」曰:「這箇便是相續。絜矩是四面均平底道理,教他各得老其老,各得長其長,各得幼其幼。不成自家老其老,教他不得老其老,長其長,教他不得長其長;幼其幼,教他不得幼其幼,便不得。」寓。

仁甫問絜矩。曰:「上之人老老、長長、侐孤,則下之人興孝、興弟、不倍,此是說上行下效。到絜矩處,是就政事上言。若但興起其善心,而不有以使之得遂其心,則雖能興起,終亦徒然。如政煩賦重,不得以養其父母,又安得以遂其善心!須是推己之心以及於彼,使之『仰足以事父母,俯足以育妻子』,【362】方得。如詩裹說大夫行役無期度,不得以養其父母。到得使下,也須教他內外無怨,始得。如東山、出車、杕杜諸詩說行役,多是序其室家之情,亦欲使凡在上者有所感動。」又曰:「這處正如齊宣王愛牛處一般:見牛之穀觫,則不忍之心已形於此。若其以釁鍾為不可廢而復殺之,則自家不忍之心又只是空。所以以羊易之,則已形之良心不至於窒塞,而未見之羊,殺之亦無害,是乃仁術也。術,是做得巧處謂之術。」又曰:「『己欲立而立人,己欲達而達人』,是兩摺說,只以己對人而言。若絜矩,上之人所以待己,己又所以待人,是三摺說,如中庸『所求乎子以事父未能也,所求乎臣以事君未能也』,一類意。」又曰:「晁錯言『人情莫不欲壽,三王能生之而不傷』云云,漢詔云云『孝心闕焉』,皆此意。」賀孫。

問:「絜矩一條,此是上下四方度量,而知民之好惡否?」曰:「知在前面,這處是推。『老老而民輿孝,長長而民興弟,恤孤而民不倍』,這處便已知民之好惡與己之好惡相似。『是以君子有絜矩之道」,便推將去,緊要在『毋以』字上。」又曰:「興,謂興起其善心;遂,謂成遂其事。」又曰:「為國,絜矩之大者又在於財用,所以後面只管說財。如今茶鹽之禁,乃是人生日用之常,邞反禁之,這箇都是不能絜矩。」賀孫。

「上老老而民興孝」,是化,絜矩處,是處置功用處。振。

問絜矩之道。曰:「能使人興起者,聖人之心也;能遂其人之興起者,聖人之政事也。」廣。

「平天下,謂均平也。『所惡於上,毋以使下;所惡於下,毋以事上。』此與中庸所謂『所求乎臣,以事君未能』者同意。但中庸是言其所好者,此言其所惡者也。」問:「前後左右何指?」曰:「譬如交代官相似。前官之待我者既不善,吾毋以前官所以待我者待後官也。左右,如東鄰西鄰。以鄰國為壑,是所【363】惡於左而以交於右也。俗語所謂『將心比心」,如此,則各得其平矣。」問:「章句中所謂『絜矩之道,是使之各得盡其心而無不平也。』,如何?」曰:「此是推本『上老老而民興孝,上長長而民興弟,上恤孤而民不倍』。須是留他地位,使人各得自盡其孝弟不倍之心。如『八十者其家不從政;廢疾非人不養者,一子不從政』,是使其各得自盡也。又如生聚蕃息,無令父子兄弟離散之類。」德明。

「所惡於上」,「所惡於下」,「所惡於前」,「所惡於後」,「所惡於右」,「所惡於左」,此數句,皆是就人身切近處說。如上文老老,長長、恤孤之意。至於「毋以使下」,「毋以事上」,「毋以先後」,「毋以從前」,「毋以交於左」,「毋以交於右」,方是推以及物之事。僩。

問絜矩。曰:「只把『上下』、『前後』、『左右』等句看,便見。絜,度也。不是真把那矩去量度,只是自家心裹暗度那箇長那箇短。所謂度長絜大,上下前後左右,都只一樣。心無彼己之異,只是將那頭折轉來比這頭。在我之上者使我如此,而我惡之,則知在我下者心亦似我如此,故更不將所責上底人之心來待下人。如此,則自家在中央,上面也占許多地步,下面也占許多地步,便均平正方。若將所責上底人之心來待下,便上面長,下面短,不方了。下之事我如此,而我惡之,則知在我之上者心亦似我如此。若將所責下底人之心更去事上,便又下面長,上面短了。左右前後皆然。待前底心,便折轉來待後;待左底心,便折轉來待右,如此便方。每事皆如此,則無所不平矣。」寓。

「所謂絜矩者,如以諸侯言之,上有天子,下有大夫。天子擾我,使我不得行其孝弟,我亦當察此,不可有以擾其大夫,使大夫不得行其孝弟。且如自家有一丈地,左家有一丈地,右家有一丈地。左家【364】侵著我五尺地,是不矩,我必去訟他取我五尺。我若侵著右家五尺地,亦是不矩,合當還右家。只是我也方,上也方,下也方,左也方,右也方,前也方,後也方,不相侵越。如『伐冰之家,不畜牛羊』。」亞夫云:「務使上下四方一齊力,不侵過他人地步。」曰:「然。」節。

或問絜矩。曰:「譬之,如左邊有一入侵我地界,是他不是了;我又不可去學他,侵了右邊人底界。前人行擁住我,我行不得;我又不可學他擁了後人;後人趕逐我不了,又不可學他去趕前人。上下亦然。」椿云:「此一人邞是中立也。」曰:「是。」椿。絜矩,如自家好安樂,便思他人亦欲安樂,當使無『老稚轉乎溝壑,壯者散而之四方』之患。『制其田里,教之樹畜』,皆自此以推之。閎祖。

問:「論上下四旁,長短廣狹,攸此如一,而無不方。在矩,則可以如此。在人則有天子諸侯大夫士庶人之分,何以使之均平?」曰:「非是言上下之分欲使之均平。蓋事親事長,當使之均平,上下皆得行。上之人得事其親,下之人也得以事其親;上之人得長其長,下之人也得以事其長。」節。

問:「『絜矩』六節,如『所惡於上,無以使下』,及左右前後,常指三處,上是一人,下是一人,我居其中。故解云:『如不欲上之無禮於我,則我亦不以無裡使其下。』其下五節意皆類此。」先生曰:「見曾子之傳發明『恕』字,上下四旁,無不該也。」過。

恕,亦是絜矩之意。振。

陶安國問:「絜炬之道,是廣其仁之用否?」曰:「此乃求仁工夫,此處正要著力。若仁者,則是舉而【365】措之,不待絜矩,而自無不平者矣。」銖曰:「仁者,則『己欲立而立人,己欲達而達人』,不待推矣。若絜矩,正恕者之事也。」先生頜之。銖。

德元問:「『我不欲人加諸我,吾亦欲無加諸人』,與絜矩同否?」曰:「然。但子貢所問,是對彼我說,只是兩人;絜矩則是三人爾。後世不復知絜矩之羲,惟務竭民財以自豐利,自一孔以上,官皆取之,故上愈富而下愈貧。夫以四海而奉一人,不為不厚矣。使在上者常有厚民之心而推與共之,猶慮有不獲者,況皆不恤,而惟自豊殖,則民安得不困極乎!易『損上益下』日益,『損下益上』日摜。所以然者,蓋邦本厚則邦寧而君安,乃所以益也。否則反是。」僩。

李(文)〔丈〕問:「盡得絜矩,是仁之道,恕之道?」曰:「未可說到那裹。且理會絜矩是如何。」問:「此是『我不欲人之加諸我,吾亦欲無加諸人』意否?」曰:「此是兩人,須把三人看,便見。人莫不有在我之上者,莫不有在我之下者。如親在我之上,子孫在我之下。我欲子孫孝於我,而我邞不能孝於親,我欲親慈於我,而我邞不能慈於子孫,便是一畔長,一畔短,不是絜矩。」寓。

絜矩,非是外面別有箇道理,只是前面正心、修身,推而措之,又不是他機巧、變詐,權謀之說。賀孫。

絜矩之說,不在前數章,邞在治國、平矢下之後。到這里,也是節次成了,方用得。道夫。

「君子先慎乎德」一條,德便是『明德』之『德』。自家若意誠,心正、身修,家齊了,則天下之人安得

【366】不歸於我!如湯武之東征西怨,則自然有人有土。賀孫。

或問「爭鬫其民而施以劫奪之教」。曰:「民本不是要如此。惟上之人以德為外,而急於貨財,暴征橫斂,民便效尤,相接相奪,則是上教得他如此。」賀孫。

或問「爭民施奪」。曰:「是爭取於民,而施之以劫奪之教也。『媢疾以惡之』,是徇其好惡之私。」節。

斷斷者是絜矩,媢疾者是不能。「唯仁人放流之」,是大能絜矩底人;「見賢而不能舉,舉而不能先」,是稍能絜矩;「好人之所惡」者,是大不能絜矩。節。

「舉而不能先」,先是早底意思,不能速用之意。泳。

「君子有大道,必忠信以得之,驕泰以失之。」「平天下」一章,其事如此廣闊。然緊要處只在這些子,其粗說不過如此。若細說,則如「操則存」,「克己復禮」等語,皆是也。僩。

趙唐卿問:「十章三言得失,而章句云:『至此而天理存亡之機決矣!』何也?」曰:「他初且言得眾、失眾,再言善,不善,意已切矣。終之以忠信,驕泰,分明是就心上說出得失之由以決之。忠信乃天理之所以存,驕泰乃天理之所以亡。」寓。

問「仁者以財發身」。曰:「不是特地散財以取名,買教人來奉己。只是不私其有,則人自歸之而身自尊。只是言其散財之效如此。」賀孫。

「仁者以財發身」,但是財散民聚,而身自尊,不在於財。不仁者只管多聚財,不管身之危亡也。卓。

【367】蜚卿問:「『末有上好仁而下不好義』,如何上仁而下便羲?」曰:「這只是一箇。在上便喚做仁,在下使喚做義,在父便謂之慈,在子便謂之孝。」直卿云:「也如『孝慈則忠。』」曰:「然。」道夫。

「雖有善者」,善,如而今說會底。閎袓。

「國不以利為利」。如秦發閶左之戍,也是利;墮名城,殺豪傑,銷鋒鏑,北築長城,皆是自要他利。利不必專指財利。所以孟子從頭截靳,只說仁義。說到「未有仁而遺其親,未有義而後其君」,這裹利邞在裹面。所以說義之所安,郎利之所在。蓋惟義之安,則自無不利矣。泳。

問:「末章說財處太多。」曰:「後世只此一事不能與民同」可學。

第九章十章齊家、治國,既巳言化,平天下只言措置之理。絜,度也,矩,所以為方也。方者,如用曲尺為方者也。何謂「是以君子有絜矩之道」?上面人既自有孝弟,下面民亦有孝弟,只要使之自遂其孝弟之心於其下,便是絜矩。若拂其良心,重賦橫斂以取之,使他不得自遂其心,便是不方。左右前後皆然。言是以者,須是如此。後面說民之父母,所好所惡,皆是要與民同利之一事。且如食祿之家,又畜難豚牛羊,邞是與民爭利,便是不絜矩。所以道「以義為利」者,「義以方外」也。泳。

問:「絜矩以好惡,財用,媢疾彥聖為言,何也?」曰:「如桑弘羊聚許多財,以奉武帝之好。若是絜矩底人,必思許多財物,必是侵過著民底,蒲著我好,民必惡。言財用者,蓋如自家在一鄉之間,邞專其利,便是侵過著他底,便是不絜矩。言媢疾彥聖者,蓋有善人,則合當舉之,使之各得其所。今則不舉他,便失其所,是侵善人之分,便是不絜矩。此特言其好惡、財用之類,當絜矩。事事亦當絜矩。」節。

【368】問:「自致知至於平天下,其道至備,其節目至詳至悉,而反覆於終篇者,乃在於財利之說。得非義利之辨,其事尤難,而至善之止,於此尤不可不謹歟?不然,則極天命人心之向背,以明好惡從違之得失,其丁寧之意,何其至深且切耶?」曰:「此章大概是專從絜矩上來。蓋財者,人之所同好也,而我欲專其利,則民有不得其所好者矣。大抵有國有家所以生起禍亂,皆是從這??來。」道夫云:「古注,絜音戶結反。云結也。」曰:「作『結』字解,亦自得。蓋荀子莊子注云:『絜,圍束也。』是將一物圍束以為之則也。」又曰:「某十二三歲時,見范丈所言如此。他甚自喜,以為先儒所未嘗到也。」道夫。,

或問:「絜矩之義,如何只說財利?」曰:「必竟人為這箇較多。所以生養人者,所以殘害人者,亦只是這箇。且如今官司皆不是絜炬。自家要買酒,便教人不得買酒;自家要榷鹽,便教人不得寅鹽。但事勢相迫,行之已久,人不為怪,其實理不如此。」學蒙。

因論「治國平天下」章財用處,曰:「財者,人之所好,自是不可獨占,須推與民共之。未論為天下,且以作一縣言之:若寬其賦斂,無征誅之擾,民便勸喜愛戴;若賦斂稍急,又有科敷之擾,民便生怨,決然如此。」又曰:「寧過於予民,不可過於取民。且如居一鄉,若屑屑與民爭利,便是傷廉。若饒潤人些子,不害其為厚。孟子言:『可以取,可以無取,取傷廉;可以與,可以無與,與傷惠。』他主意只是在『取傷廉』上,且將那與傷惠來相對說。其實與之過厚些子,不害其為厚;若才過取,便傷廉,便不好。過與,畢竟當下是好意思。與了,再看之,方見得是傷惠,與傷廉不同。所以『子華使於齊,冉子與之粟五秉』,聖人雖說他不是,然亦不大故責他。只是才過取,便深惡之,如冉求為之棸斂而欲攻之,【369】是也。」僩。

問:「『平天下』章言財用特詳,當是民生日用最要緊事耳。」曰:「然。孟子首先所言,其原出此。」子升問此章所言反覆最詳之意。曰:「要之,始終本末只一理。但平天下是一件最大底事,所以推廣說許多。如明德、新民,至善之理極精微。至治國,平天下,只就人情上區處,又極平易,蓋至於平而已耳。後世非無有志於天下國家之人,邞只就末處布置,於本原上全不理會。」因言:「莊子,不知他何所傳授,邞自見得道體。蓋自孟子之後,荀卿諸公皆不能及。如說:『語道而非其序,非道也。』此等議論甚好。度亦須承接得孔門之徒,源流有自。後來佛氏之教有說得好處,皆出於莊子。但其如不至,無細密工夫,少間都說得流了,所謂『賢者過之』也。今人亦須自理會教自家本頷通貫,邞去看他此等議論,自見得高下分曉。若一向不理會得他底破,少間邞有見識低似他處。」因說「曾點之徒,氣象正如此」。又問:「論語集注說曾點是『雖蕘舜事業亦優為之』。莫只是蕘舜事業亦不足以芥蔕其心否?」曰:「蕘舜事業也只是這箇道理。」又問:「他之所為,必不中節。」曰:「本領處同了,只是無細密工夫。」木之。

人治一家一國,尚且有照管不到處,況天下之大!所以反反覆覆說。不是大著箇心去理會,如何照管得!泳。

【370】朱子語類卷第十七

大學四或問上

經一章

或問吾子以為大人之學一段

問友仁:「看大學或問如何?」曰:「粗曉其義。」曰:「如何是『收其放心,養其德性』?」曰:「放心者,或心起邪思,意有妄念,耳聽邪言,目觀亂色,口談不道之言,至於手足動之不以禮,皆是放也。收者,便於邪思妄念處截斷不績,至於耳目言動皆然,此乃謂之收。既能收其放心,德性自然養得。不是收放心之外,又養箇德性也。」曰:「看得也好。」友仁。

問:「或問:『以「七年之病,求三年之艾」,非百倍其功,不足以致之。』人於已失學後,須如此勉強奮勵方得。」曰:「失時而後學,必著如此趲補得前許多欠闕處。『人一能之,己百之,人十能之,己千之。』若不如是,悠悠度日,一日不做得一日工夫,只見沒長進,如何要填補前面!」賀孫。

持敬以補小學之闕。小學且是拘檢住身心,到後來『克己復禮』,又是一段事。德明。

問:「大學首云明德,而不曾說主敬,莫是已具於小學?」曰:「固然。自小學不傅,伊川邞是帶補一【371】『敬』字。」可學。

「敬」字是徹頭徹尾工夫。自格物、致知至治國、平天下,皆不外此。人傑。

問或問說敬處。曰:「四句不須分析,只做一句看。」次日,又曰:「夜來說敬,不須只管解說,但整齊嚴肅便是敬,眝亂不收斂便是不敬。四句只行著,皆是敬。」燾。

或問:「大學論敬所引諸說有內外之分。」曰:「不必分內外,都只一般,只恁行著都是敬。」僩。

問:「敬,諸先生之說各不同。然總而行之,常令此心常存,是否?」曰:「其實只一般。若是敬時,自然『主一無適』,自然『整齊嚴肅』,自然『常惺惺』,『其心收斂不容一物』。但程芓『整齊嚴肅』與謝氏尹氏之說又更分曉。」履孫。

或問:「先生說敬處,舉伊川主一與整齊嚴肅之說與謝氏常惺惺之說。就其中看,謝氏尤切當。」曰:「如某所見,伊川說得切當。且如整齊嚴肅,此心便存,便能惺惺。若無整齊嚴肅,邞要惺惺,恐無捉摸,不能常惺惺矣。」人傑。

問:「或問舉伊川及謝氏尹氏之說,只是一意說敬。」曰:「『主一無適』,又說箇『整齊嚴肅』;『整齊嚴肅』,亦只是『主一無適』意。且自看整齊嚴肅時如何這裹便敬。常惺惺也便是敬。收斂此心,不容一物,也便是敬。此事最易見。試自體察看,便見。只是要教心下常如此。」因說到放心:「如惻隱、羞惡,是非、辭遜是正心,才差去,便是放。若整齊,嚴肅,便有惻隱、差惡、是非,辭遜。某看來,四海九州,無遠無近,人人心都是放心,也無一箇不放。如小兒子才有智識,此心便放了,這裹便要講學存【372】養。」賀孫。

光祖問:「『主一無適』與『整齊嚴肅』不同否?」曰:「如何有兩樣!只是箇敬。極而至於堯舜,也只常常是箇敬。若話言不同,自是那時就那事說,自應如此。且如大學論語孟子中庸都說敬;詩也,書也,禮也,亦都說敬。各就那事上說得改頭換面。要之,只是箇敬。」又曰:「或人問:『出門、便民時是敬,未出門,便民時是如何?』伊川答:『此「儼若思」時也。』要知這兩句只是箇『毋不敬』。又須要問未出門、使民時是如何。這又何用問,這自可見。如未出門、便民時是這箇敬;當出門,使民時也只是這箇敬。到得出門、便民了,也只是如此。論語如此樣儘有,最不可如此看。」賀孫。

或問「整齊嚴肅」與「嚴威儼恪」之別。曰:「只一般。整齊嚴肅雖非敬,然所以為敬也。嚴威儼恪,亦是如此。」燾。

問:「上蔡說:『敬者,常惺惺法也。』此說極精切。」曰:「不如程子整齊嚴肅之說為好。蓋人能如此,其心即在此,便惺惺。未有外面整齊嚴肅,而內不惺惺者。如人一時間外面整齊嚴肅,便一時惺惺;一時放寬了,便昏怠也。」祖道曰:「此箇是氣。須是氣清明時,便整齊嚴肅。昏時便放過了,如何捉得定?」曰:「『志者,氣之帥也。』此只當責志。孟子曰:『持其志,毋暴其氣。』若能持其志,氣自凊明。」或曰:「程子曰:『學者為習所奪,氣所勝,只可責志。』又曰:『只這箇也是私,學者不恁地不得。』此說如何?」曰:「涉於人為,便是私。但學者不如此,如何著力!此程子所以下面便放一句云『不如此不得」也。」袓道。

【373】因看涪陵記善錄,問:「和靖說敬,就整齊嚴肅上做;上蔡邞云『是惺惺法』,二者如何?」厚之云:「先由和靖之說,方到上蔡地位。」曰:「各有法門:和靖是持守,上蔡邞不要如此,常要喚得醍。要之,和靖底是上蔡底。橫渠曰:『易曰:「敬以直內。」』伊川云:『主一。』卻與和靖同大抵敬有二:有未發,有已發。所謂『毋不敬』,『事思敬』,是也。」曰:「雖是有二,然但一本,只是見於動靜有異,學者須要常流通無間。又如和靖之說固好,但不知集義,又邞欠工夫。」曰:「亦是渠才氣去不得,只得如此。大抵有體無用,便不渾全。」又問;「南軒說敬,常云;『羲已森然於其中。』曰:「渠好如此說,如仁智動靜之類皆然。」可學。

問謝氏惺惺之說。曰:「惺惺,乃心不昏昧之謂,只此便是敬。今人說敬,邞只以『整齊嚴肅』言之,此固是敬。然心若昏昧,燭理不明,雖強把捉,豈得為敬!」又問孟子告子不動心。曰:「孟子是明理合義,告子只是硬把捉。」砥。

或問:「謝氏常惺惺之說,佛氏亦有此語。」曰:「其喚醍此心則同,而其為道則異。吾儒喚醍此心,欲他照管許多道理;佛氏則空喚醒在此,無所作為,其異處在此。」僩。

問:「和靖說:『其心收斂,不容一物。』」曰:「這心都不著一物,便收斂。他上文云:『今人人神祠,當那時直是更不著得些子事,只有箇恭敬。』此最親切。今人若能專一此心,便收斂緊密,都無些子空罅。若這事思量未了,又走做那邊去,心使成兩路。」賀孫。

問尹氏「其心收斂不容一物」之說。曰:「心主這一事,不為他事所亂,便是不容一物也。」問:「此只【374】是說靜時氣象否?」曰:「然。」又問:「只靜時主敬,便是『必有事』否?」曰:「然。」僩。

此篇所謂在明明德一段

問:「或問說『仁義禮智之性』,添『健順』字,如何?」曰:「此健順,只是那陰陽之性。」義剛。

問「健順仁義禮智之性」。曰:「此承上文陰陽五行而言。健,陽也;順,陰也;四者,五行也。分而言之:仁禮屬陽,義智屬陰。」問:「『立天之道,日陰與陽;立地之道,日柔與剛,立人之道,日仁與義。』仁何以屬陰?」曰:「仁何嘗屬陰!衷機仲正來箏辨。他引『君子於仁也柔,於義也剛』為證。殊不知論仁之定體,則自屬陽。至於論君子之學,則又各自就地頭說,如何拘文牽引得!今只觀天地之化,草木發生,自是條暢洞達,無所窒礙,此便是陽剛之氣。如云『栗薇栗薇,薇亦陽止。』『薇亦剛止。』蓋薇之生也,挺直而上,此處皆可見。」問:「禮屬陽。至樂記,則又以禮屬陰,樂屬陽。」曰:「固是。若對樂說,則自是如此。蓋禮是箇限定裁節,粲然有文底物事;樂是和動底物事,自當如此分。如云『禮主其減,樂主其盈』之類,推之可見。」僩。

問:「健順在四端何屬?」曰:「仁與禮屬陽,義與智屬陰。」問:「小學:『詩、書、禮、樂以造土。』注云:『禮,陰也。』」曰:「此以文明言,彼以節制言。」問:「禮智是束斂底意思,故屬陰否?」曰:「然。」或問:「智末見束斂處。」曰:「義猶略有作為,智一知便了,愈是束斂。孟子曰:『是非之心,智也。』才知得是而愛,非而惡,便交過仁義去了。」胡泳。

【375】問陰陽五行健順五常之性。曰:「健是稟得那陽之氣,順是稟得那陰之氣,五常是稟得五行之理。人物皆稟得健順五常之性。且如狗子,會咬人底,便是稟得那健底性;不咬人底,是稟得那順底性。又如草木,直底硬底,是稟得剛底;軟底弱底,是稟得那順底。」僩。

問:「或問『氣之正且通者為人,氣之偏且塞者為物』,如何?」曰:「物之生,必因氣之聚而後有形,得其清者為人,得其濁者為物。假如大鑪鎔鐵,其好者在一處,其渣滓又在一處。」又問:「氣則有清濁,而理則一同,如何?」曰:「固是如此。理者,如一寶珠。在聖賢,則如置在清水中,其輝光自然發見;在愚不肖者,如置在濁水中,須是澄去泥沙,則光方可見。今人所以不見理,合澄去泥沙,此所以須要克治也。至如萬物亦有此理。天何嘗不將此理與他。只為氣昏塞,如置寶珠於濁泥中,不復可見。然物類中亦有知君臣母子,知祭,知時者,亦是其中有一線明處。然而不能如人者,只為他不能克治耳。且蚤,虱亦有知,如飢則噬人之類是也。」祖道。

問:「或問云:『於其正且通者之中,又或不能無清濁之異,故其所賦之質,又有智愚覽不肖之殊。』世間有人聰明通曉,是稟其氣之清者矣,然邞所為過差,或流而為小人之歸者,又有為人賢,而不甚聰明通曉,是如何?」曰:「或問中固已言之,所謂『又有智愚賢不肖之殊』,是也。蓋其所賦之質,便有此四樣。聰明曉事者,智也而或不覽,便是稟賦中欠丁清和溫恭之德。又有人極溫和而不甚曉事,便是賢而不智。為學便是要克化,教此等氣質今恰好耳。」僩。

舜功問:「序引參天地事,如何?」曰:「初言人之所以異於禽獸者,至下須是見己之所以參化育者。」【376】又問:「此是到處,如何?」曰:「到,大有地步在。但學者須先知其如此,方可以下手。今學者多言待發見處下手,此已遲邞。纔恩要得善時,便是善。」可學。

問:「或問『自其有生之初』以下是一節;『顧人心稟受之初,又必皆有以得乎陰陽五行之氣』以下是一節;『茍於是焉而不值其清明純粹之會』,這又轉一節;下又轉入一節物欲去,是否?」曰:「初間說人人同得之理,次又說人人同受之氣。然其間邞有瞳著不好底氣以生者,這便被他拘滯了,要變化邞難。」問:「如何是不好底氣?」:曰:「天地之氣,有清有濁。若值得晦暗昏濁底氣,這便稟受得不好了。既是如此,又加以應接事物,逐逐於利欲,故本來明德只管昏塞了。故大學必教人如此用工,到後來邞會復得初頭渾全底道理。」賀孫。

林安卿問:「『介然之頃,一有覺焉,則其本體已洞然矣。」須是就這些覺處,便致如充擴將去。」曰:「然。昨日固已言之。如擊石之火,只是些子,纔引著,便可以燎原。若必欲等大覺了,方去格物、致知,如何等得這般時節!林先引或問中「至於久而後有覺」之語為比,先生因及此。那箇覺,是物格知至了,大徹悟。到恁地時,事都了。若是介然之覺,一日之間,其發也無時無數,只要人識認得操持充養將去。」又問:「『真知』之『知』與『久而後有覺』之『覺』字,同否?」曰:「大略也相似,只是各自所指不同。真知是知得真箇如此,不只是聽得人說,便喚做知。覺,則是忽然心中自有所覺悟,曉得道理是如此。人只有兩般心二箇是是底心,一箇是不是底心。只是才知得這是箇不是底心,只這知得不是底心底心,便是是底心。便將這知得不是底心去治那不是底心。知得不是底心便是主,那不是底心便是客。便將這箇做主【377】去治那箇客,便常守定這箇知得不是底心做主,莫要放矢,更那別討箇心來喚做是底心!如非禮勿視聽言動,只才知得這箇是非禮底心,此便是禮底心,便莫要視。如人瞌睡,方其睡時,固無所覺。莫教纔醒,便抖擻起精神,莫要更教他睡,此便是醒。不是已醍了,更別去討箇醍,說如何得他不睡。程子所謂『以心使心』,便是如此。人多疑是兩箇心,不知只是將這知得不是底心去治那不是底心而已。」元思云:「上蔡所謂『人須是識其真心』,方乍見孺子入井之時,其休惕、惻隱之心,乃真心也。」曰:「孟子亦是只討譬喻,就這親切處說仁之心是如此,欲人易曉。若論比心發見,無時而不發見,不特見孺子之時為然也。若必待見孺子入井之時,休惕、惻隱之發而後用功,則終身無緣有此等時節也。」元思云:「舊見五峰答彪居仁書,說齊王易牛之心云云,先生辨之,正是此意。」曰:「然。齊王之良心,想得也常有發見時。只是常時發見時,不曾識得,都放過了。偶然愛牛之心,有古語說出,所以孟子因而以此推廣之也。」又問:「自非物欲昏蔽之極,未有不醍覺者。」曰:「便是物欲昏蔽之極,也無時不醒覺。只是醒覺了,自放過去,不曾存得耳。」僩。

友仁說「明明德」:「此『明德』乃是人本有之物,只為氣稟與物欲所蔽而昏。今學問進修,便如磨鏡相似。鏡本明,被塵垢昏之,用磨擦之工,其明始現。及其現也,乃本然之明耳。」曰:「公說甚善。但此理不比磨鏡之法。」先生略台身,露開兩手,如閃出之狀,曰:「忽然閃出這光明來,不待磨而後現,但人不自察耳。如孺子將人於井,不拘君子小人,皆有休惕、惻隱之心,便可見。」友仁云:「或問中說『是以雖其昏蔽之極,而介然之頃,一有覺焉,則即此空隙之中而其本體已洞然』,便是這箇道理。」先生頜之,【378】曰:「於大原處不差,正好進修。」友仁。

問:「或問:『所以明而新之者,非可以私意茍且為也。』私意是說著不得人為,茍且是說至善。」曰:「才茍且,如何會到極處!」賀孫舉程子義理精微之極。曰:「大抵至善只是極好處,十分端正恰好,無一亳不是處,無一亳不到處。且如事君,必當如舜之所以事蕘,而後喚做敬;治民,必當如堯之所以治民,五後喚做仁。不獨如此,凡事皆有箇極好處。今之人,多是理會得半截,便道了。待人看來,喚做好也得,喚做不好也得。自家本不曾識得到,少刻也會入於老,也會入於佛,也會人於申韓之刑名。止緣初間不理會到十分,少刻便沒理會那箇是白,那箇是皂,那箇是酸,那箇是堿。故大學必使人從致如直截要理會透,方做得。不要恁地半間半界,含含糊糊。某與人商量一件事,須是耍徹底教盡。若有些子未盡虛,如何住得。若有事到手,未是處,須著極力辨別教是。且看孟子,那箇事恁地含糊放過!有一字不是,直爭到底。這是他見得十分極至,十分透徹,如何不說得?」賀孫。

問:「或問說明德處云:「所以應乎事物之間,莫不各有當然之則。』其說至善處,又云:『所以見於日用之間者,莫不各有本然一定之則。』二處相類,何以別?」曰:「都一般。至善只是明德極盡處,至纖至悉,無所不盡。」淳。

仁甫問:「以其義理精微之極,有不可得而名者,故姑以至善目之。」曰:「此是程先生說。至善,便如今人說極是。且如說孝:孟子說『博弈好飲酒,不顧父母之養』,此是不孝。到得會奉眷其親,也似煞強得這箇,又須著如曾子之養志,而後為能養。這又似好了,又當如所謂『先意承志,諭父母於道,不遺【379】父母惡名』,使國人稱願道『幸哉有子如此」,方好。」又云:「孝莫大於尊親,其次能養。直是到這??,方喚做極是處,方喚做至善處。」賀孫。

郭德元問:「或問:『有不務明耳明德,而徒以政教法度為足以新民者;又有自謂足以明其明德,而不屑乎新民者;又有略知二者之當務,而不求止於至善之所在者。』此三者,求之古今人物,是有甚人相似?」曰:「如此等類甚多。自謂能明其德而不屑乎新民者,如佛、老便是;不務明其明德,而以政教法度為足以新民者,如管仲之徒便是;略知明德新民,而不求止於至善者,如前日所論王通便是。卓錄云:「又有略知二者之當務,顧乃安於小成,因於近利,而不求止於至善之所在者,如前日所論王通之事是也。」看他於己分上亦甚修飭,其論為治本末,亦有條理,甚有志於斯世。只是規模淺狹,不曾就本原上著功,便做不徹。須是無所不用其極,方始是。看古之聖賢別無用心,只這兩者是喫緊處:明明德,便欲無一亳私欲;薪民,便欲人於事事物物上皆是當。正如佛家說,『為此一大事因緣出見於世』,此亦是聖人一大事也。千言萬語,只是說這箇道理。若還一日不扶持,便倒了。聖人只是常欲扶持這箇道理,教他撐天柱地。」文蔚。

問:「明德而不能推之以新民,可謂是自私。」曰:「德既明,自然是能新民。然亦有一種人不如此,此便是釋、老之學。此箇道理,人人有之,不是自家可專獨之物。既是明得此理,須當推以及人,使各明其德。豈可說我自會了,我自樂之,不與人共!」因說,曾有學佛者王天順,與陸子靜辨論云:「我這佛法,和耳目鼻口髓腦,皆不愛惜。要度天下人,各成佛法,豈得是自私「先生笑曰:「待度得天下人各成佛法,邞是教得他各各自私。陸子靜從初亦學佛,嘗言:『儒佛差處是義利之間。』某應曰:『此猶是第二【380】著,只它根本處便不是。當初釋迦為太子時,出遊,見生老病死苦,遂厭惡之,人雪山修行。從上一念,便一切作空看,惟恐割棄之不猛,屏除之不盡。吾儒邞不然。蓋見得無一物不具此理,無一理可違於物。佛說萬理俱空,吾儒說萬理俱實。從此一差,方有公私、義利之不同。』今學佛者云『識心見性』,不知是識何心,是見何性。」德明。

知止而後有定以下一段

問:「能知所止,則方寸之間,事事物物皆有定理矣。」曰:「定、靜、安三項若相似,說出來煞不同,有定,是就事理上說,言知得到時,見事物上各各有箇合當底道理。靜,只就心上說。」問:「『無所擇於地而安』,莫是『素富貴行乎富貴,素貧賤行乎貧賤』否?」曰:「這段須看意思接續處。如『能得』上面帶箇『慮』字,『能慮』上面帶箇『安』字,『能安』上面帶箇『靜』字,『能靜』上面帶箇『定』字,『有定』上面帶箇『知止』字,意思都接贖。既見得事物有定理,而此心恁地寧靜了,看處在那??:在這邊也安,在那邊也安,在富貴也安,在貧賤也安,在患難也安。不見事理底人,有一件事,如此區處不得,恁地區處又不得,這如何會有定!才不定,則心下便營營皇皇,心下才恁地,又安頓在那??得!看在何處,只是不安」賀孫。

「能慮則隨事觀理,極深研幾。」曰:「到這處又更須審一審。『慮』字看來更重似『思』字。聖人下得古語恁地鎮重,恁地重三疊四,不若今人只說一下便了,此聖人所以為聖人。」賀孫。

【381】安卿問:「『知止是始,能得是終。』或問言:『非有等級之相懸。』何也?」曰:「也不是無等級,中間許多只是小階級,無那大階級。如志學至從心,中間許多便是大階級,步邞闊。知止至能得,只如志學至立相似,立至不惑相似。定、靜、安,皆相類,只是中間細分別恁地。」問:到能得處是學之大成,抑後面更有工夫?」曰:「在己已盡了,更要去齊家,治國,平天下,亦只是自此推去。」寓。

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一段

問:「或問『自誠意以至於平天下,所以求得夫至善而止之』,是能得已包齊家治國說了。前晚何故又云:『能得後,更要去齊家,治國,平天下?」曰:「以修身言之,都已盡了。但以明明德言之,在己無所不盡,萬物之理亦無所不盡。如至誠惟能盡性,只盡性時萬物之理都無不盡了。故盡其性,便盡人之性;盡人之性,便盡物之性。」寓。

蜚卿言:「或問云:『人皆有以明其明德,則各誠其意,各正其心,各修其身,各親其親,各長其長,而天下無不平矣。』明德之功果能若是,不亦善乎?然以堯舜之聖,閨門之內,或未盡化,況謂天下之大,能服堯舜之化而各明其德乎?」曰:「大學『明明德於天下』,只是且說箇規模如此。學者須是有如此規模,邞是自家本來合如此,不如此便是欠了他底。且如伊尹思匹夫不被其澤,如己推而納之溝中,伊尹也只大概要恁地,又如何使得無一人不被其澤!又如說『比屋可封』,也須有一家半家不恁地者。只是見得自家規模自當如此,不如此不得。到得做不去處,邞無可奈何。規模自是著恁地,工夫便邞用【382】寸寸進。若無規模次第,只管去紐碎處走,便人世之計功謀利處去,若有規模而又無細密工夫,又只是一箇空規模。外極規模之大,內推至於事事物物處,莫不盡其工夫,此所以為聖賢之學。」道夫。

問或問「心之神明,妙眾理而宰萬物」。曰:「神是恁地精彩,明是恁地光明。」又曰:「心無事時,都不見,到得應事接物,便在這??;應事了,又不見:恁地神出鬼沒!」又曰:「理是定在這??,心便是運用這理底,須是知得到。知若不到,欲為善也未肯便與你為善,欲不為惡,也未肯便不與你為惡。知得到了,直是如飢渴之於飲食。而今不讀書時,也須收斂身心教在這裹,乃程夫子所謂敬也。『整齊嚴肅』,雖只是恁地,須是下工夫,方見得。」賀孫。

德元問:「何謂『妙眾理』?」曰:「大凡道理皆是我自有之物,非從外得。所謂知者,或錄此下云:「便只是理,才知得。」便只是知得我底道理,非是以我之知去知被道理也。道理固本有,用知,方發得出來。若無知,道理何從而見!或錄云:「才如得底,便是自家先有之道理也。只是無知,則道無安頓處。故須知,然後道理有所湊泊也。如夏熱冬寒,君仁臣敬,非知,如何知得!」所以謂之『妙眾理』,猶言能運用眾理也。『運用』字有病,故只下得『妙』字。」或錄云:「蓋知得此理也,」又問:「知與思,於身最切緊。」曰:「然。二者只是一事。知如手,思是使那手去做事,思所以用夫知也。」僩。

問:「知如何宰物?」曰:「無所知覺,則不足以宰制萬物。要宰制他,也須是知覺。」道夫。

或問:「『宰萬物』,是『主宰』之『宰』,『宰制』之『宰』?」曰:「主便是宰,宰便是制。」又問:「孟子集注言:『心者,具眾理而應萬事。」此言『妙眾理而宰萬物』,如何?」曰:「『妙』字便稍精彩,但只是不甚穩當,【383】『具』字便平穩。」履孫。

郭兄問「莫不有以知夫所以然之故,與其所當然之則。」曰:「所以然之故,即是更上面一層。如君之所以仁,蓋君是箇主腦,人民土地皆屬它管,它自是用仁愛。試不仁愛看,便行不得。非是說為君了,不得已用仁愛,自是理合如此。試以一家論之:為家長者使用愛一家之人,惜一家之物,自是理合如此,若天使之然。每常恩量著,極好笑,自那原頭來便如此了。又如父之所以慈,子之所以孝,蓋父子本同一氣,只是一人之身,分成兩箇,其恩愛相屬,自有不期然而然者。其它大倫皆然,皆天理使之如此,豈容強為哉!且以仁言之:只天地生這物時便有箇仁,它只知生而已。從他原頭下來,自然有箇春夏秋冬,金木水火土。初有陰陽,有陰陽,便有此四者。故賦於人物,便有仁義禮智之性。仁屬春,屬木。且看春間天地發生,藹然和氣,如草木萌芽,初間僅一針許,少間漸漸生長,以至枝葉花實,變化萬狀,便可見他生生之意。非仁愛,何以如此。緣他本原處有箇仁愛溫和之理如此,所以發之於用,自然慈祥惻隱。孟子說『惻隱之端』,惻隱又與慈仁不同,惻隱是傷痛之切。蓋仁,本只有慈愛,緣見孺子人井,所以傷痛之切。義屬金,是天地自然有箇清峻剛烈之氣。所以人稟得,自然有裁制,便自然有差惡之心。禮智皆然。蓋自本原而已然,非旋安排教如此也。昔龜山問一學者:『當見孺子入井時,其心休惕、惻隱,何故如此?』學者曰:『自然如此。』龜山曰:『豈可只說自然如此了便休?須是知其所自來,則仁不遠矣。』龜山此語極好。又或人問龜山曰:『「以先知覺後知」,知、覺如何分?』龜山曰:『知是知此事,覺是覺此理。』且如知得君之仁,臣之敬,子之孝,父之慈,是如此事也,又知得君之所以仁,臣之所【384】以敬,父之所以慈,子之所以孝,是覺此理也。」僩。

或問「格物」章本有「所以然之故」。曰:「後來看得,且要見得『所當然』是要切處。若果見得不容已處,則自可默會矣。」

治國平天下者諸侯之事一段

問:「南軒謂:『為己者,無所為而然也。』」曰:「只是見得天下事皆我所合當為而為之,非有所因而為之。然所謂天下之事皆我之所當為者,只恁地強信不得。須是學到那田地,經歷磨鍊多後,方信得過。」道夫。

問為己。曰:「這須要自看,逐日之間,小事大事,只是道我合當做,便如此做,這便是無所為。且如讀書,只道自家合當如此讀,合當如此理會身己。才說要人知,便是有所為。如世上人才讀書,便安排這箇好做時文,此又為人之甚者。」賀孫。

「『為己者,無所為而然。』無所為,只是見得自家合當做,不是要人道好。如甲兵、錢穀、籩豆、有司,到當自家理會便理會,不是為別人了理會。如割股、廬墓,一則是不忍其親之病,一則是不忍其親之死,這都是為己。若因要人知了去恁地,便是為人。」器遠問:「子房以家世相韓故,從少年結士,欲為韓報仇,這是有所為否?」曰:「他當初只一心欲為國報仇。只見這是箇臣子合當做底事,不是為別人,不是要人知。」賀孫。

【385】行夫問「為己者無所為而然」。曰:「有所為者,是為人也。這須是見得天下之事實是己所當為,非吾性分之外所能有,然後鳥之,而無為人之弊耳。且如『哭死而哀,非為生者』。今人弔人之喪,若以為亡者平日與吾善厚,真箇可悼,哭之發於中心,此固出於自然者。又有一般人欲亡者家人知我如此而哭者,便不是,這便是為人。又如入做一件善事,是自家自肯去做,非待人教自家做,方勉強做,此便不是為人也。」道夫曰:「先生所說錢穀、甲兵、割股、廬墓,已甚分明,在人所見如何爾。」又問:「割股一事如何?」曰:「割股固自不是。若是誠心為之,不求人知,亦庶幾。」「今有以此要譽者。」因舉一事為問。先生詢究,駭愕者久之,乃始正色直辭曰:「只是自家過計了。設使後來如何,自家也未到得如此,天下事惟其直而已。試間鄉鄰,自家平日是甚麼樣人!官司推究亦自可見。」行夫曰:「亦著下獄使錢,得箇費力去。」曰:「世上那解免得全不霑濕,如先所說,是不安於羲理之慮。若安於義理之慮,但見義理之當為,便恁滴水滴凍做去,都無後來許多事。」道夫。

傳一章

然則其日克明德一段

問:「『克明德』,『克,能也』。或問中邞作能『致其克之之功』,又似『克治』之『克』,如何?」曰:「此『克』字雖訓『能』字,然『克』字重於『能』字。『能」字無力,『克』字有力。便見得是他人不能,而文王獨能之。若只作『能明德』,語意便都弱了。凡字有訓義一般,而聲響頓異,便見得有力無力之分,如『克』【386】之與『能』是也。如云『克宅厥心』,『克明俊德』之類,可見。」僩。

顧諟天之明命一段

問:「『全體大用,無時不發見於日用之間』。如何是體?如何是用?」曰:「體與用不相離。且如身是體,要起行去,便是用。『赤子匍匐將入井,皆有怵惕惻隱之心,』只此一端,體、用便可見。如喜怒哀樂是用,所以喜怒呆樂是體。」淳錄云:「所以能喜怒者,便是體。」寓。

問:「或問:『常目在之,真若見其「參於前,倚於衡」也,則「成性存存」,而道義出矣。』不知所見者果何物耶?」曰:「此豈有物可見!但是凡人不知省察,常行日用,每與是德相忘,亦不自知其有是也。今所謂頰諟者,只是心裹常常存著此理在。一出言,則言必有當然之則,不可失也;一行事,則事必有當然之則,不可失也。不過如此耳,初豈實有一物可以見其形象耶!」莊祖。

問:「引『「成性存存」,道羲出矣』,何如?」曰:「自天之所命,謂之明命,我這??得之於己,謂之明德,只是一箇道理。人只要存得這些在這??。才存得在這??,則事君必會忠。事親必會孝;見孺子,則休惕之心便發;見穿窬之類,則差惡之心便發;合恭敬處,便自然會恭敬;合辭遜處,便自然會辭遜。須要常存得此心,則便見得此性發出底都是道理。若不存得這些,待做出,那箇會合道理!」賀孫。

是三者固皆自明之事一段

【387】問:「『顧諟』一句,或問復以為見『天之未始不為人,而人之未始不為天』,何也?」曰:「只是言人之性本無不善,而其日用之間莫不有當然之則。則,所謂天理也。人若每事做得是,則便合天理。天人本只一理。若理會得此意,則天何嘗大,人何嘗小也!」壯祖。

問「天未始不為人,而人未始不為天。」曰:「天即人,人即天。人之始生,得於天也;既生此人,則天又在人矣。凡語言動作視聽,皆天也。只今說話,天便在這襄。顧諟,是常要看教光明燦爛,照在目前。」僩。

傳二章

或問盤之有銘一段

德元問:「湯之盤銘,見於何書?」曰:「只見於大學。」又曰:「成湯工夫全是在『敬』字上。看來,大段是一箇修飭底人,故當時人說他做工夫處亦說得大段地著。如禹「克勤于邦,克儉于家』之類,邞是大綱說。到湯,便說『檢身若不及』。」文蔚云:「『以義制事,以禮制心』,『不邇聲色,不殖貨利』等語,可見日新之功。」曰:「固是。某於或問中所以特地詳裁者,非道人不知,亦欲學者經心耳。」文蔚。

問:「丹書曰:『敬勝怠者吉,怠勝敬者滅;義勝欲者從,欲勝羲者凶。』『從』字意如何?」曰:「從,順也。敬便豎起,怠便放倒。以理從事,是羲;不以理從事,便是欲。這處敬與義,是箇體、用,亦猶坤卦說敬、義。」寓。

【388】傳三章

復引淇澳之詩一段

「『瑟兮僩兮者,恂憟也』。『僩』字,舊訓寬大。某看經子所載,或從『〔*〕心』,或從『〔*〕手』之不同,然皆云有武毅之貌,所以某注中直以武毅言之。」道夫云:「如此注,則方與『瑟』字及下文恂慄之說相合。」曰:「且如『恂』字,鄭氏讀為『峻』。某始者言,此只是『恂恂如也』乏『恂』,何必如此。及讀莊子,見所謂『木處則揣慄恂懼』,然後知鄭氏之音為當。如此等處,某於或問中不及載也。要之,如這般處,須是讀得書多,然後方見得。」道夫。

問:「切磋琢磨,是學者事,而『盛德至善」,或問乃指聖人言之,何也?」曰:「後面說得來大,非聖人不能。此是連上文『文王於緝熙敬止』說。然聖人地不是插手掉臂做到那處,也須學始得。如孔子所謂:『德之不修,學之不講,聞義不能徙,不善不能改,是吾憂也。』此有甚緊要?聖人邞憂者,何故?惟其憂之,所以為聖人。所謂『生而知之者』,便只是知得此而已。故曰:『惟聖罔念作狂,惟狂克念作聖。』」淳。寓同。

「『如切如磋者,道學也;如琢如磨者,自修也。』既學而猶慮其未至,則復講習討論以求之,猶治骨角者,既切而復磋之。切得一箇樸在這裹,似亦可矣,又磋之使至於滑澤,這是治骨角者之至善也。既修而猶慮其末至,則又省察克治以終之,猶治玉石者,既琢而復磨之。琢,是琢得一箇樸在這襄,似亦【389】得矣,又磨之使至於精組,這是治玉石之至善也。取此而喻君子之於至善,既格物以求知所止矣,又且用力以求得其所止焉。正心,誠意,便是道學、自修。『瑟兮僩兮,赫兮喧兮』,到這??,睟面盎背,發見於外,便是道學、自修之驗也。」道夫云;「所以或問中有始終條理之別也,良為此爾。」曰:「然。」道夫。

「『如切如磋』,道學也」,邞以為始條理之事;「『如琢如磨』,自修也」,邞以為終條理之事,皆是要工夫精密。道學是起頭處,自修是成就處。中間工夫,既講求又復講求,既克治又復克治,此所謂已精而求其益精,已密而求其益密也。謨。

周問:「切磋是始條理,琢磨是終條理。終條理較密否?」曰:「始終條理都要密,講貫而益講貫,修飭而益修飭。」淳。

問:「琢磨後,更有瑟僩赫喧,何故為終條理之事?」曰:「那不是做工夫處,是成就了氣象恁地。『穆穆文王』,亦是氣象也。」寓。

【390】朱子語類卷第十八

大學五或問下

傅五章

獨其所謂格物致知者一段

先生為道夫讀格物說,舉遺書「或問學何為而可以有覺」一段,曰:「『能致其知,則思自然明,至於久而後有覺』,是積累之多,自有箇覺悟時節。『勉強學問』,所以致其知也。『聞見博而智益明』,則其效著矣。『學而無覺,則亦何以學為也哉?』此程子曉人至切處。」道夫。

問︰「致知下面更有節次。程子說知處,只就知上說,如何?」曰:「既知則自然行得,不待勉強。邞是『知』字上重。」可學。

伊川云「知非一概,其為淺深有甚相絕者」云云。曰:「此語說得極分明。至論知之淺深,則從前未有人說到此。」道夫。

知,便要知得極。致知,是推致到極處,窮究徹底,真見得決定如此。程子說虎傷人之譬,甚好。如這一筒物,四陲四角皆知得盡,前頭更無去處,外面更無去處,方始是格到那物極處。淳。

【391】「人各有箇知識,須是推致而極其至。不然,半上落下,終不濟事。須是真知。」問:「固有人明得此理,而涵養未到,邞為私意所奪。」曰:「只為明得不盡。若明得盡,私意自然留不得。若半青半黃,未能透徹,便是尚有渣滓,非所謂真知也。」問:「須是涵養到心體無不盡處,方善。不然如之雖至,行之終恐不盡也。」曰:「只為知不至。今人行到五分,便是它只知得五分,見識只識到那地位。譬諸穿窬,稍是箇人,便不肯做,蓋真知穿窬之不善也。虎傷事亦然。」德明。

「致知,是推極吾之知識無不切至」,「切」字亦未精,只是一箇「盡」字底道理。見得盡,方是真實。如言喫酒解醉,喫飯解飽,毒藥解殺人。須是喫酒,方見得解醉人,喫飯,方見得解飽人。不曾喫底,見人說道是解醉解鉋,他也道是解醉解飽,只是見得不親切。見得親切時,須是如伊川所謂曾經虎傷者一般。卓。

問「進修之術何先者」云云。曰:「物理無窮,故他說得來亦自多端。如讀書以講明道羲,則是理存於書;如論古今人物以別其是非邪正,則是理存於古今人物,如應接事物而審處其當否,則是理存於應接事物。所存既非一物能專,則所格亦非一端而盡。如曰:『一物格而萬理通,雖顏子亦未至此。但當今日格一件,明日又格一件,積習既多,然後脫然有箇貫通處。』此一項尤有意味。向非其人善問,則亦何以得之哉?」道夫。。

問:「『一理通則萬理通』,其說如何?」曰:「伊川嘗云:『雖顏子亦未到此。』天下豈有一理通便解萬理皆通!也須積累將去。如顏子高明,不過聞一知十,亦是大段聰明了。學問邞有漸,無急迫之理。有【392】人嘗說,學問只用窮究一箇大處,則其他皆通。如某正不敢如此說,須是逐旋做將去。不成只用窮究一箇,其他更不用管,便都理會得。豈有此理!為此說者,將謂是天理,不知邞是人欲。」明作。

叔文問:「正心、誠意,莫須操存否?」曰:「也須見得後,方始操得。不然,只恁空守,亦不濟事。蓋謹守則在此,一合眼則便走了。須是格物。蓋物格則理明,理明則誠一而心自正矣。不然,則戢戢而生,如何守得他住。」曰:「格物最是難事,如何盡格得?」曰:「程子謂:『今日格一件,明日又格一件,積習既多,然後脫然有貫通處。』某嘗謂,他此語便是真實做工夫來。他也不說格一件後便會通,也不說盡格得天下物理後方始通。只云:『積習既多,然後脫然有箇貫通處。』」又曰:「今邞不用慮其他,只是箇『知至而後意誠』,這一轉較難。」道夫。

問:「伊川說:『今日格一件,明日格一件。』土夫如何?」曰:「如讀書,今日看一段,明日看一段。又如今日理會一事,明日理會一事,積習多後,自然通貫。」德明。德功云:釋氏說斫樹木,今日斫,明日斫,到樹倒時,只一斫便了。」

問:「伊川云:『今日格得一件,明日格得一件。』莫太執著否?」曰:「人日用間自是不察耳。若體察當格之物,一日之間儘有之。」寓。

窮理者,因其所已知而及其所未知,因其所已達而及其所未達。人之良知,本所固有。然不能窮理者,只是足於已知已達,而不能窮其未知未達,故見得一截,不曾又見得一截,此其所以於理未精也。然仍須工夫日日增加。今日既格得一物,明日又格得一物,工夫更不住地做。如左腳進得一步,右腳【393】又進一步;右腳進得一步,左腳又進,接續不已,自然貫通。洽。、

黃毅然問:「程子說『今日格一件,明日格一件』,而先生說要隨事理會。恐精力短,如何?」曰:「也須用理會。不成精力短後,話便信口開,行便信腳步,冥冥地去,都不管他!」又問:「無事時見得是如此,臨事又做錯了,如何?」曰:「只是斷置不分明。所以格物使要問時理會,不是要臨時理會。閒時看得道理分曉,則事來時斷置自易。格物只是理會未理會得底,不是從頭都要理會。如水火,人自是知其不可蹈,何曾有錯去蹈水火!格物只是理會當蹈水火與不當蹈水火,臨事時斷置教分曉。程子所謂『今日格一件,明日格一件』,亦是如此。且如看文字,聖賢說話粹,無可疑者。若後世諸儒之言,喚做都不是,也不得;有好底,有不好底;好底裹面也有不好處,不好底裹面也有好處;有這一事說得是,那一件說得不是;有這一句說得是,那一句說得不是,都要恁地分別。如臨事,亦要如此理會那箇是,那箇不是。若道理明時,自分曉。有一般說,漢唐來都是;有一般說,漢唐來都不是,恁地也不得。且如董仲舒賈誼說話,何曾有都不是底,何曾有都是底。須是要見得他那箇議論是,那箇議論不是。如此,方喚做格物。如今將一箇物事來,是與不是見得不定,便是自家這裹道理不通透。若道理明,則這樣處自通透。」淳。黃自錄詳,別出。

問:「陸先生不取伊川格物之說。若以為隨事討論,則精神易弊,不若但求之心,心明則無所不照,其說亦似省力。」曰:「不去隨事討論後,聽他胡做,話便信口說,腳便信步行,冥冥地去,都不管他。」義剛曰:「平時明知此事不是,臨時邞做錯了,隨即又悔。此畢竟是精神短後,照燭不逮。」曰:「只是斷制【394】不下。且如有一人牽你出去街上行,不成不管後,只聽他牽去。須是知道那裹不可去,我不耍隨他去。」義剛曰:「事卒然在面前,卒然斷制不下,這須是精神強,始得。」曰:「所以格物,便是要問時理會,不是要臨時理會。如水火,人知其不可蹈,自是不去蹈,何曾有人錯去蹈水火來!若是平時看得分明時,卒然到面前,須解斷制。若理會不得時,也須臨事時與盡心理會。十分斷制不下,則亦無奈何。然亦豈可道曉不得後,但聽他!如今有十人,須看他那箇好,那箇不好。好人也有做得不是,不好人也有做得是底。如有五件事,看他處得那件是,那件不是。處得是,又有曲折處。而今人讀書,全一例說好底,固不是。但取聖人書,而以為後世底皆不足信,也不是。如聖人之言,自是純粹。但後世人也有說得是底,如漢忡舒之徒。說得是底還他是。然也有不是處,也自可見。須是如此去窮,方是。但所謂格物,也是格未曉底,已自曉底又何用格。如伊川所謂『今日格一件,明日格一件』,也是說那難理會底。」義剛。

「積習既多,自當脫然有貫通處」,乃是零零碎碎湊合將來,不知不覺,自然醒悟。其始固須用力,及其得之也,又邞不假用力。此箇事不可欲速,「欲速則不達」,須是慢慢做去。人傑。

問:「自一身之中以至萬物之理,理會得多,自當豁然有箇覺處。」曰:「此一段,尤其切要,學者所當深究。」道夫曰:「自一身以至萬物之理,則所謂『由中而外,自近而遠,秩然有序而不迫切』者。」曰:「然。到得豁然處,是非人力勉強而至者也。」道夫。

行夫問:「明道言致知云:『夫人一身之中以至萬物之理,理會得多,自然有箇覺悟處。』」曰:「一身【395】之中是仁義禮智,惻隱差惡,辭遜是非,與夫耳目手足視聽言動,皆所當理會。至若萬物之榮悴與夫動植小大,這底是可以如何使,那底是可以如何用,車之可以行陸,舟之可以行水,皆所當理會。」又問:「天地之所以高深,鬼神之所以幽顯。」曰:「公且說,天是如何獨高?蓋天只是氣,非獨是高。只今人在地上,便只見如此高。要之,他連那地下亦是天。天只管轉來旋去,天大了,故旋得許多渣滓在中間。世間無一箇物事恁地大。故地恁地大,地只是氣之渣滓,故厚而深。鬼神之幽顯,自今觀之,他是以鬼為幽,以神為顯。鬼者,陰也;神者,陽也。氣之屈者謂之鬼,氣之只管恁地來者謂之神。『洋洋然如在其上』,『焄蒿悽愴,此百物之精也,神之著也』,這便是那發生之精神。神者是生底,以至長大,故見其顯,便是氣之伸者。今人謂人之死為鬼,是死後收斂,無形無跡,不可理會,便是那氣之屈底。」道夫問:「橫渠所謂「二氣之良能』,良能便是那會屈伸底否?」曰:「然。」道夫。,

明道云:「窮理者,非謂必盡窮天下之理;又非謂止窮得一理便到。但積累多後,自當脫然有悟處。」又曰:「自一身之中以至萬物之理,理會得多,自當豁然有箇覺處。」今人務博者邞要盡窮天下之理,務約者又謂「反身而誠」,則天下之物無不在我者,皆不是。如一百件事,理會得五六十件了,這三四十件雖未理會,也大概是如此。向來某在某處,有訟田者,契數十本,中間一段作偽。自崇寧、政和間,至今不決。將正契及公案藏匿,皆不可考。某只索四畔眾契比驗,前後所斷情偽更不能逃者。窮理亦只是如此。淳。

問:「窮斑者非謂必盡窮天下之理,又非謂止窮得一理便到,但積累多後,自當脫然有悟處。」曰:【396】「程先生言語氣象自活,與眾人不同。」道夫。、

器遠問:「格物當窮究萬物之理令歸一,如何?」曰:「事事物物各自有理,如何硬要捏合得!只是才遇一事,即就一事究竟其理,少間多了,自然會貫通。如一案有許多器用,逐一理會得,少間便自見得都是秦上合有底物事。若是要看一件曉未得,又去看一樣,看那箇未了,又看一樣,到後一齊都曉不得。如人讀書,初未理會得,卻不去究心理會。問他易如何,便說中間說話與書甚處相類。問他書如何,便云與詩甚處相類。一齊都沒理會。所以程子說:『所謂窮理者,非欲盡窮天下之理,又非詩止窮得一理便到。但積累多後,自當脫然有悟處。』此語最親切。」賀孫。

問:「知至若論極盡處,則聖賢亦未可謂之知至。如孔子不能證夏商之禮,孟子未學諸侯喪禮,與未詳周室班爵之制之類否?」曰:「然。如何要一切知得!然知至只是到脫然貫通處,雖未能事事知得,然理會得已極多。萬一有插生一件差異底事來,也都識得他破。只是貫通,便不知底亦通將去。某舊來亦如此疑,後來看程子說:『格物非謂欲盡窮天下之物,又非謂只窮得一理使到,但積累多後自脫然有悟處。』方理會得。」僩。

【397】問程子格物之說。曰:「須合而觀之,所謂『不必盡窮天下之物』者,如十事已窮得八九,則其一二雖未窮得,將來湊會,都自見得。又如四旁已窮得,中央雖未窮得,畢竟是在中間了,將來貫通,自能見得。程子謂『但積累多後,自當脫然有悟處』,此語最好。若以為一草一木亦皆有理,今日又一一窮這草木是如何,明日又一一窮這草木是如何,則不勝其繁矣。蓋當時也只是逐人告之如此。」夔孫。

問:「程子言:『今日格一件,明日格一件,積習既久,自當脫然有貫通處。』又言:『格物非謂盡窮天下之理,但於一事上窮盡,其他可以類推。』二說如何?」曰:「既是教類推,不是窮盡一事便了。且如孝,盡得箇孝底道理,故忠可移於君,又須去盡得忠。以至於兄弟、夫婦、朋友,從此推之無不盡窮,始得。且如炭,又有白底,又有黑底。只窮得黑,不窮得白,亦不得。且如水雖是冷而濕者,然亦有許多樣,只認冷濕一件也不是格。但如今下手,且須從近處做去。若幽奧紛拏,邞留向後面做。所以先要讀書,理會道理。蓋先學得在這裹,到臨時應事接物,撞著便有用處。且如火爐,理會得一角了,又須都理會得三角,又須都理會得上下四邊,方是物格。若一處不通,便非物格也。」又曰:「格物不可只理會文羲,須實下工夫格將去,始得。」夔孫。

問:「伊川論致知處云:『若一事上窮不得,且別窮一事。』竊謂致之為言,推而致之以至於盡也。於窮不得處正當努力,豈可遷延逃避,別窮一事邪?至於所謂『但得一道而入,則可以類推而通其餘矣』。夫專心致志,猶慮其未能盡知,況敢望以其易而通其難者乎?」曰:「這是言隨人之量,非日遷延逃避也。蓋於此處既理會不得,若專一守在這裹,邞轉昏了。須著別窮一事,又或可以因此而明彼也。」道夫。

問:「程子『若一事上窮不得,且別窮一事』之說,與中庸『弗得弗措』相發明否?」曰:「看來有一樣底,若『弗得弗措』,一向思量這箇,少間便會擔閣丁。若謂窮一事不得,便掉了別窮一事,又輕忽了,也不得。程子為見學者有恁地底,不得已說此話。」夔孫。

仁甫問:「伊川說『若一事窮不得,須別窮一事』,與延平之說如何?」曰:「這說自有一項難窮底事,【398】如造化、禮樂、度數等事,是卒念難曉,只得且放住。且如所說春秋書『元年春王正月』,這如何要窮曉得?若使孔子復生,也便未易理會在。須是且就合理會底所在理會。延平說,是窮理之要。若平常遇事,這一件理會未透,又理會第二件;第二件理會未得,又理會第三件,恁地終身不長進。」賀孫。

陶安國問:「『千蹊萬徑,皆可適國。』國,恐是譬理之一源處。不知從一事上便可窮得到一源處否?」曰:「也未解便如此,只要以類而推。理固是一理,然其間曲折甚多,須是把這箇做樣子,邞從這裹推去,始得。且如事親,固當盡其事之之道,若得於親時是如何,不得於親時又當如何。以此而推之於事君,則知得於君時是如何,不得於君時又當如何。推以事長,亦是如此。自此推去,莫不皆然。」時舉。

德元問:「萬物各具一理,而萬理同出一原。」曰:「萬物皆有此理,理皆同出一原。但所居之位不同,則其理之用不一。如為君須仁,為臣須敬,為子須孝,為父須慈。物物各具此理,而物物各異其用,然莫非一理之流行也。聖人所以『窮理盡性而至於命』,凡世間所有之物,莫不窮極其理,所以處置得物物各得其所,無一事一物不得其宜。除是無此物,方無此理;既有此物,聖人無有不盡其理者。所謂『惟至誠贊天地之化育,則可與天地參者也』」僩。

行夫問:「萬物各具一理,而萬理同出一源,此所以可推而無不通也。」曰:「近而一身之中,遠而八荒之外,微而一草一木之眾,莫不各具此理。如此四人在坐,各有這箇道理,某不用假借於公,公不用求於某,仲思與廷秀亦不用自相假借。然雖各自有一箇理,又邞同出於一箇理爾。如排數器水相似:這【399】盂也是這樣水,那盂也是這樣水,各各滿足,不待求假於外。然打破放裹,邞也只是箇水。此所以可推而無不通也。所以謂格得多後自能貫通者,只為是一理。釋氏云:『一月普現一切水,一切水月一月攝。』這是那釋氏也窺見得這些道理。濂溪通書只是說這一事。」道夫。

或問:「萬物各具一理,萬理同出一原。」曰:「一箇一般道理,只是一箇道理。恰如天上下雨:大窩窟便有大窩窟水,小窩窟便有小窩窟水,木上便有木上水,草上便有草上水。隨處各別,只是一般水。」胡泳。

又問「物必有理,皆所當窮」云云。曰:「此處是緊切。學者須當知夫天如何而能高,地如何而能厚,鬼神如何而為幽顯,山岳如何而能融結,這方是格物。」道夫。

問:「『觀物察己,還因見物反求諸己。』此說亦是。程子非之,何也?」曰:「這理是天下公共之理,人人都一般,初無物我之分。不可道我是一般道理,人又是一般道理。將來相比,如赤子人井,皆有休惕。知得人有此心,便知自家亦有此心,更不消比並自知。」寓。

格物、致知,彼我相對而言耳。格物所以致知。於這一物上窮得一分之理,即我之知亦知得一分;於物之理窮二分,即我之知亦知得二分;於物之理窮得愈多,則我之知愈廣。其實只是一理,「才明彼,郎曉此」。所以大學說「致知在格物」,又不說「欲致其知者在格其物」。蓋致知便在格物中,非格之外別有致處也。又曰:「格物之理,所以致我之知。」僩。

程子云:「天地之所以高厚,一物之所以然,學者皆當理會。」只是舉其至大與其至細者,言學者之【400】窮理,無一物而在所遺也。至於言「講明經羲,論古今人物及應接事物」,則上所言亦在其中矣。但天地高厚,則資次未到這??,亦末易知爾。端蒙。

問「致知之要當知至善之所在」云云。曰:「天下之理,偪塞滿前,耳之所聞,目之所見,無非物也,若之何而窮之哉!須當察之於心,使此心之理既明,然後於物之所在從而察之,則不至於汎濫矣。」道夫。周問:「程子謂『一草一木,皆所當窮』。又謂『恐如大軍遊騎,出太遠而無所歸』。何也?」曰:「便是此等語說得好,平正,不向一邊去。」淳。

問:「程子謂『如大軍遊騎無所歸』,莫只是要切己看否?」曰:「只要從近去。」士毅。

且窮實理,令有切己工夫。若只泛窮天下萬物之理,不務切己,即是遺書所謂「遊騎無所歸」矣。德明。

問:「格物,莫是天下之事皆當理會,然後方可?」曰:「不必如此。聖人正怕人如此。聖人云:『吾少也賤,故多能鄙事。』又云:『君子多乎哉?不多也。』又云:『多聞,擇其善者而從之,多見而識之,知之次也。」聖人恐人走作這心無所歸著。故程子云:『如大軍之旌騎,出太遠而無所歸也。』」卓。

「或問格物間得太煩」。曰:「若只此聯纏說,濟得自家甚事。某最怕人如此。人心是箇神明不測物事,今合是如何理會?這耳目鼻口手足,合是如何安頓?如父子君臣夫婦朋友,合是如何區處,就切近處,且逐旋理會。程先生謂:『一草一木亦皆有理,不可不察。」又曰:『徒欲汎然觀萬物之理,恐如大【401】軍之游騎,出太遠而無所歸。』又曰:「格物莫若察之於身,其得尤切。』莫急於教人,然且就身上理會。凡織悉細大,固著逐一理會。然更看自家力量了得底如何。」寓。

問;「恪物雖是格天下萬物之理,天地之高深,鬼神之幽顯,微而至於一草一木之間,物物皆格,然後可也,然而用工之始,伊川所謂『莫若察之吾身者為急』。不知一身之中,當如何用力,莫亦隨事而致察否?」曰:「次第亦是如此。但如今且從頭做將去。若初學,又如何便去討天地高深,鬼神幽顯得?且如人說一件事,明日得工夫時,也便去做了。逐一件理會去,久之自然貫通。但除了不是當閒底物事,皆當格也。」又曰:「物既格,則知自至。」履孫。

問「格物莫若察之於身,其得之尤切」。曰:「前既說當察物理,不可專在性情;此又言莫若得之於身為尤切,皆是互相發處。」道夫。

問「格物窮理,但立誠意以格之」。曰:「立誠意,只是朴實下工夫,與經文『誠意』之說不同。」道夫。

問「立誠意以格之」。曰:「此『誠』字說較淺,未說到深處,只是確定徐錄作「堅確」。其志,樸實去做工夫,如胡氏『立志以定其本』,便是此意。」淳。寓同。

李德之問「立誠意以格之」。曰:「這箇誠意,只是要著實用力,所以下『立』字。」蓋卿。

誠意不立,如何能格物!所謂立誠意者,只是要著實下工夫,不要若存若亡。遇一物,須是真箇即此一物究極得箇道理了,方可言格。若『物格而后知至,知至而后意誠』,大學蓋言其所止之序,其始則必在於立誠。佐。

【402】問:「中庸言自明而誠,今先生教人以誠格物,何故?」曰:「誠只是一箇誠,只爭箇緩頰。」去偽。

問「入道莫如敬,未有致知而不在敬者」。曰:「敬則此心惺惺。」道夫。

伊川謂「學莫先於致知,未有致知而不在敬者」。致知,是主善而師之也;敬,是克一而協之也。伯羽。

敬則心存,心存,則理具於此而得失〔*付〕驗,故曰:「未有致知而不在敬者。」道夫。

問:「程子云:「未有致知而不在敬者。」蓋敬則胸次虛明,然後能格物而判其是非。」曰:「踓是如此,然亦須格物,不使一亳私欲得以為之蔽,然後胸次方得虛明。只一箇持敬,也易得做病。若只持敬,不時時提撕著,亦易以昏困。須是提撕,才見有私欲底意思來,便屏去。且謹守著,到得復來,又屏去。時時提撕,私意自當去也。」德明。

問:「春間幸聞格物之論,謂事至物來,便格取一箇是非,覺有下手處。」曰:「春間說得亦太迫切。只是伊川說得好。」問:「如何迫切,」曰:「取效太速,相次易生出病。伊川教人只說敬,敬則便自見得一箇是非。」德明。

問:「春間所論致知格物,便見得一箇是非,工夫有依據。秋間邞以為太迫切,何也?」曰:「看來亦有病,侵過了正心、誠意地步多。只是一『敬』字好。伊川只說敬,又所論格物、致知,多是讀書講學,不專如春間所論偏在一邊。今若只理會正心、誠意,池錄作「四端情性」。卻有局促之病;只說致知、格物,池錄作「讀書講學」,一作「博窮眾理」。又邞似汎濫。古人語言自是周浹。若今日學者所謂格物,邞無一箇端緒,【403】只似尋物去格。如齊宣王因見牛而發不忍之心,此蓋端緒也,便就此擴充,直到無一物不被其澤,方是。致與格,只是推致窮格到盡處。凡人各有箇見識,不可謂他全不知。如『孩提之童,無不知愛其親;及其長也,無不知敬其兄』,以至善惡是非之際,亦甚分曉。但不推致充廣,故其見識終只如此。須是因此端緒從而窮格之。未見端倪發見之時,且得恭敬涵養;有箇端倪發見,直是窮格去。亦不是擊空尋事物去格也。」又曰:「涵養於未發見之先,窮格於已發見之後。」德明。

問:「格物,敬為主,如何?」曰:「敬者,徹上徹下工夫。」祖道。

問:「格物,或問論之已詳。不必分大小先後,但是以敬為本後,過在面前底便格否?」曰:「是。但也須是從近處格將去。」義剛。

問:「程先生所說,格物之要,在以誠敬為主。胡氏說致知、格物,又要『立志以定其本』,如何?」曰:「此程先生說得為人切處。古人由小便學來如,『視無誑』,如『洒埽、應對、進退』,皆是少年從小學,教他都是誠敬。今人小學都不曾去學,邞欲便從大學做去。且如今格一物,若自家不誠不敬,誠是不欺不妄;敬是知怠慢放蕩。饞格不到,便棄了,又如何了得!工夫如何成得!」又云:「程先生云:『主一之謂敬。』此理又深。」又說:「今人所作所為,皆緣是不去立志。若志不立,又如何去學,又如何去致知、格物中做得事。立志之說甚好。非止為讀書說,一切之事皆要立志。」椿。

問「涵養須用敬,進學則在致知」。曰:「二者偏廢不得。致知須用涵養,涵養必用致知。」道夫。

任道弟問:「或問,涵養又在致知之先?」曰:「涵養是合下在先。古人從小以敬涵養,父兄漸漸教之【404】讀書,識義理。今若說待涵養了方去理會致知,也無期限。須是兩下用工,也著涵養,也著致知。伊川多說敬,敬則此心不放,事事皆從此做去。」因言「此心至靈,細入亳芒纖芥之間,便知便覺,六合之大,莫不在此。又如古初去今是幾千萬年,若此念才發,使到那裹;下面方來又不知是幾千萬年,若此念才發,便也到那裹。這箇神明不測,至虛至靈,是甚次第!然人莫不有此心,多是但知有利欲,被利欲將這箇心包了。起居動作,只是有甚可喜物事,有甚可好物事,一念才動,便是這箇物事」。賀孫。廣錄云:「或問存養、致知先後。曰:『程先生謂:「存安須是敬;進學則在致知。」又曰:「未有致知而不敬者。」蓋古人才生下兒子,便有存養他底道理。父兄淅浙教他讀書,識義理。今人先欠了此一殷,故學者先須存養。然養便當去窮理,若說道,俟我存養得,邞去窮理,則無期矣。因言人心至靈,雖千萬里之遠,千百世之上,一念才發,使到那理。神妙如此,邞不去養他,自旦至暮,只管展轉於利欲中,都不知覺!』」

間竇:「看格物之義如何?」曰:「須先涵養清明,然後能格物。」曰:「亦不必專執此說。事到面前,須與他分別去。到得無事,又且持敬。看自家這??敬與不敬如何,若是不敬底意思來,便與屏徹去。久之,私欲自留不得。且要切己做工夫。且加今一坐之頃,便有許多語話,豈不是動。十不語話,便是靜。一動一靜,循環無已,便就此窮格,無有空闕時,不可作二事看。某向時亦曾說,未有事時且涵飺,到得有事邞將此去應物,邞成兩截事。今只如此格物,便只是一事。且如『言忠信,行篤敬』,只見得言行合如此;下一句『蠻貊之邦行矣』,便未須理會。及其久也,只見得合如此言,合如此行,亦不知其為忠信篤敬如何,而忠信雋敬自在裹許,方好。」德明。從周錄云:「先生問:『如何理會致知、格物?』曰:『涵養主一之義,【405】使心地虛明,物來當自知未然之理。』曰:『恁地則兩截了。』」

又問「致知在乎所養,養知莫過於寡欲」。道夫云:「『養知莫過於寡欲』,此句最為緊切。」曰:「便是這話難說,又須是格物方得。若一向靠著寡欲,又不得。」道夫。

行夫問「致知在乎所養,養知莫過於寡欲」。曰:「二者自是箇兩頭說話,本若無相干。但得其道,則交相為養;失其道,則交相為害。」道夫。、

楊子順問:「『養知莫過於寡欲』,是既如後,便如此養否?」曰:「比不分先後。未知之前,若不養之,此知如何發得。既知之後,若不養,則又差了。」淳。寓同。

「致知在乎所養,養知莫過於寡欲」二句。致如者,推致其知識而至於盡也。將致知者,必先有以養其知。有以養之,則所見益明,所得益固。欲養其知者,惟寡欲而已矣。欲寡,則無紛擾之雜,而知益明矣;無變遷之患,而得益固矣。直卿。端蒙。

遺書晁氏客卷中,張思叔記程先生語云「思欲格物,則固已近道」一段甚好,當收入近思錄。僩。

問:「暢潛道記一篇,多有不是處,如說格物數段。如云『思欲格物則固已近道』,言皆緩慢。」曰:「它不合作文章,意思亦是,只是走作。」又問:「如云『可以意得,不可以言傳』,此乃學佛之過。下一段云『因物有遷』數語,似得之。」曰:「然。」先生舉一段云:「極好。」記夜氣。又問:「它把致知為本,亦未是。」曰:「他便把終始本末作一事了。」可學。

問:「看致知說如何?」曰:「程子說得確實平易,讀著意味愈長。」先生曰:「且是教人有下手處。」【406】道夫。

問大學致知、格物之方。曰:「程子與門人言亦不同:或告之讀書窮理,或告之就事物上體察。」炎。

先生既為道夫讀程子致如說,復曰:「『格物』一章,正大學之頭首,宜熟復,將程先生說更逐段研究。大抵程先生說與其門人說,大體不同。不知當時諸公身親聞之,邞因甚恁地差了。」道夫。

問:「兩日看何書?」對:「看或問『致知』一段,猶未了。」曰:「此是最初下手處,理會得此一章分明,後面便容易。程子於此段節目甚多,皆是因人資質說,故有說向外處,有說向內處。要如學者用功,六分內面,四分外面便好,一半已難,若六分外面,則尤不可。今有一等人甚明,且於道理亦分曉,邞只恁地者,只是向外做工夫。」士毅。廣錄詳。

「致知」一章,此是大學最初下手處。若理會得透徹,後面便容易。故程子此處說得節目最多,皆是因人之資質耳。雖若不同,其實一也。見人之敏者,太去理會外事,則教之使去父慈、子孝處理會,曰:「若不務此,而徒欲汎然以觀萬物之理,則吾恐其加大軍之遊騎,出太遠而無所歸。」若是人專只去裹面理會,則教之以「求之情性,固切於身,然一草一木,亦皆有理」。要之,內事外事,皆是自己合當理會底,但須是六七分去??面理會,三四分去外面理會方可。若是工夫中半時,已自不可。況在外工夫多,在內工夫少耶!此尤不可也。廣。

或問程子致知、格物之說不同。曰:「當時答問,各就其人而言之。今須是合就許多不同處,來看作一意為佳。且如既言『不必盡窮天下之物』,又云『一草一木亦皆有理』。今若於一草一木上理會,有【407】甚了期。但其間有『積習多後自當脫然有貫通處』者為切當耳。今以十事言之,若理會得七八件,則那兩三件觸類可通。若四旁都理會得,則中間所未通者,其道理亦是如此。蓋長短大小,自有準則。如忽然遇一件事來時,必知某事合如此,某事合如彼,則此方來之事亦有可見者矣。聖覽於難處之事,只以數話盡其曲折,後人皆不能易者,以其於此理素明故也。」又云:「所謂格物者,常人於此理,或能知一二分,即其一二分之所知者推之,直要推到十分,窮得來無去處,方是格物。」人傑。

問:「伊川說格物、致知許多項,當如何看?」曰:「說得已自分曉。如初問說知覺及誠敬,固不可不勉。然『天下之理,必先知之而後有以行之』,這許多說不可不格物,致知。中間說物物當格,及反之吾身之說,邞是指出格物筒地頭如此。」又云:「此項兼兩意,又見節次格處。自『立誠意以格之』以下,邞是做工夫合如此。」又云:「用誠敬涵養為格物致知之本。」賀孫。

問:「程子謂致知節目如何?」曰:「如此理會也末可。須存得此心,邞逐節子思索,自然有箇覺處,,如諺所謂『冷灰裹豆爆』。」季札。

問:「二程說格物,謂當從物物上格之,窮極物理之謂也。或謂格物不當從外物上留意,特在吾一身之內,是『有物必有則』之謂,如何?」曰:「外物亦是物。格物當從伊川之說,不可易。洒埽應對中,要見得精義入神處,如何分內外!」浩。

先生問:「公讀大學了,如何是『致知,格物』?」說不當意。先生曰:「看文字,須看他緊要處。且如大段落,自有箇緊要處,正要人看。如作一篇詩,亦自有箇緊要處。『格物』一章,前面說許多,便是藥【408】料。它自有箇炮爦灸燇道理,這藥方可合,若不識箇炮爦炙燇道理,如何合得藥!藥方亦為無用。」次日稟云:「夜來蒙舉藥方為喻,退而深思,因悟致知,格物之旨。或問首敘程夫子之說,中間條陳始末,反覆甚備,末後又舉延平之教。千言萬語,只是欲學者此心常在道理上窮究。若此心不在道理上窮究,則心自心,理自理,邈然更不相干。所謂道理者,印程夫子與先生已說了。試問如何是窮究?先生或問中間一段『求之文字,索之講論,考之事為,察之念慮』等事,皆是也。既是如此窮究,則仁之愛,義之宜,禮之理,智之通,皆在此矣。推而及於身之所用,則聽聰,視明,貌恭,吉從。又至於身之所接,則父子之親,君臣之義,夫婦之別,長幼之序,朋友之信,以至天之所以高,地之所以厚,鬼神之所以幽顯,又至草木鳥獸,一事一物,、莫不皆有一定之理。今日明日積累既多,則胸中自然貫通。如此,則心即理,理印心,動容周旋,無不中理矣。先生所謂『眾理之精粗無不到』者,詣其極而無餘之謂也;『吾心之光明照察無不周』者,全體大用無不明,隨所詣而無不盡之謂。書之所謂睿,董序之所謂明,伊川之所謂說虎者之真知,皆是。此謂格物,此謂知之至也。」先生曰:「是如此。」泳。

蜚卿問:「誠敬寡欲以立其本,如何?」曰:「但將不誠處看,便見得誠;將不敬處看,便見得敬;將多欲來看,便見得寡欲。」道夫。

然則吾子之意亦可得而悉聞一段

問:「天道流行,發育萬物,人物之生,莫不得其所以生者以為一身之主,是此性隨所生處便在否?」【409】曰:「一物各具一太極。」問:「此生之道,其實也是仁義禮智信?」曰:「只是一箇道理,界破看,以一歲言之,有春夏秋冬;以乾言之,有元亨利貞:以一月言之,有晦朔弦望;以一日言之,有旦晝暮夜。」節。

問:「或問中謂『口鼻耳目四肢之用』,是如何?」曰:「『貌日恭,言日從』,視明,聽聰。」又問「『君臣父子夫婦長幼朋友之常』,如何?」曰:「事君忠,事親孝。」節。

問由中而外,自近而遼。曰:「某之意,只是說欲致其知者,須先存得此心。此心既存,邞看這箇道理是如何。又推之於身,又推之於物,只管一層展開一層,又見得許多道理。」又曰:「如『足容重,手容恭,目容端,口容止,聲容靜,頭容直,氣容肅,立容德,包容莊』,這便是一身之則所當然者。曲禮三百,威儀三千,皆是人所合當做而不得不然者,非是聖人安排這物事約束人。如洪範亦曰『貌日恭,言日從,視日明,聽日聰,思日睿』,以至於『睿作聖』。夫子亦謂『君子有九思』,此皆人之所不可已者。」道夫。

問「上帝降衷」。日「衷,只是中也。」又曰:「是恰好處。如折哀,是折兩者之半而取中之義。」卓。

陶安國問:「『降哀』之『哀』與『受中』之『中』,二字義如何?」曰:「左氏云:『始終而哀舉之。』又曰:『哀甲以見。』看此『衷』字義,本是『哀甲以見』之義,為其在裹而當中也。然『中』字大概因過不及而立名,如『六藝折哀於夫子』,蓋是折兩頭而取其中之義。後人以哀為善,邞說得未親切。」銖。

德元問:「詩所謂秉彝,書所謂降哀一段,其名雖異,要之皆是一理。」曰:「誠是一理,豈可無分別!且如何謂之降哀?」曰:「衷是善也。」曰:「若然,何不言降善而言降衷?『哀』字,看來只是筒無過不及,【410】恰好底道理。天之生人物,箇箇有一副當恰好、無過不及底道理降與你。與程子所謂天然自有之中,劉子所謂民受天地之中相似;與詩所謂秉彝,張子所謂萬物之一原又不同。須各曉其名字訓義之所以異,方見其所謂同。一云:「若說降哀便是秉彝,則不可。若說便是萬物一原,則又不可。萬物一原,自說萬物皆出此也。若統論道理,固是一般,聖賢何故說杵多名字?衷,只是中;今人言折衷去聲。者,以中為準則而取正也。『天生烝民,有物有則』,『則』字邞似『衷』字。天之生此物,必有箇當然之則,故民執之以為常道,所以無不好此懿德。物物有則,蓋君有君之則,臣有臣之則:『為人君,止於仁』,君之則也;『為人臣,止於敬』,臣之則也。如耳有耳之則,目有目之則:『視遠惟明』,目之則也;『聽德惟聰』,耳之則也。『從作乂』,言之則也;「恭作肅』,貌之則也。四肢百骸,萬物萬事,莫不各有當然之則,子細推之,皆可見。」又曰:「凡看道理,須是細心看他名義分位之不同。通天下固同此一理,然聖賢所說有許多般樣,須是一一通曉分別得出,始得。若只儱侗說了,盡不見他裹面好處。如一爐火,四人四面同向此火,火固只一般,然四面各不同。若說我只認曉得追是一堆火便了,這便不得,他裹面玲瓏好處無由見。如『降衷于下民』,這緊要字邞在『降』字上。故自天而言,則謂之降哀;自人受此衷而言,則謂之性。如云『天所賦為命,物所受為性』,命,便是那『降』字;至物所受,則謂之性,而不謂之衷。所以不同,緣各據他來處與所受處而言也。『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』,此據天之所與物者而言。『若有常性』,是據民之所受者而言。『克綏厥猷』,猷郎道,道者性之發用處,能安其道者惟后也。如『天命之謂性,率性之謂道,修道之謂教』三句,亦是如此。古人說得道理如此縝密,處處皆合。今人心粗,如何看得出。佛氏云:『如來為一大事因緣故出現於世。』【411】某嘗說,古之諸聖人亦是為此一大事也。前聖後聖,心心一符,如印記相合,無緻亳不似處。」劉用之曰:「『衷』字是兼心說,如云哀誠,丹衷是也,言天與我以是心也。」曰:「恁地說不得。心、性固只一理,然自有合而言處,又有析而言處。須知其所以析,又知其所以合,乃可。然謂性便是心,則不可;謂心便是性,亦不可。孟子日『盡其心,知其性』;又日『存其心,養其性』。聖賢說話自有分別,何嘗如此儱侗不分曉!固有儱侗一統說時,然名義各自不同。心、性之別,如以碗盛水,水須碗乃能盛,然謂碗便是水,則不可。後來橫渠說得極精,云:『心統性,情者也。』如『降衷』之『哀』同是此理。然此字但可施於天之所降而言,不可施於人之所受而言也。」僩。池錄作二段。

天降衷者,衷降此。以降言,為命;以受言,為性。節。

陳問:「劉子所謂天地之中,即周子所謂太極否?」曰:「只一般,但名不同。中,只是恰好處。上帝降衷,亦是恰好處。極不是中,極之為物,只是在中。如這燭臺,中央簪處便是極。從這??比到那裹,也恰好,不曾加些;從那??比到這裹,也恰好,不曾減些。」寓。

問:「失地之中與程子天然自有之中,是一意否?」曰:「只是一意,蓋指大本之中也。此處中庸說得甚分明,他日自考之。」銖。

問:「天地之中,天然自有之中,同否?」曰:「天地之中,是未發之中;天然自有之中,是時中。」曰:「然則天地之中是指道體,天然自有之中是指事物之理?」曰:「然。」閎祖。

問:「以其理之一,故於物無不能知;以其稟之異,故於理或不能知。」曰:「氣稟之偏者,自不求所以【412】知。若或有這心要求,便郎在這??。緣本來箇仁義禮智,人人同有,只被氣稟物欲遮了。然這箇理未嘗亡,才求便得。」又曰:「這箇便是難說。喚做難,又不得;喚做易,又不得。喚做易時,如何自堯舜禹湯文武周孔以後,如何更無一箇人與相似?喚做難,又才知覺,這箇理又便在這裹。這箇便須是要子細講究,須端的知得,做將去自容易。若不知得,雖然恁地把捉在這裹,今夜捉住,明朝又不見了;明朝捉住,後日又不見了。若知得到,許多蔽蘙都沒了。如氣稟物欲一齊打破,便日日朝朝,只恁地穩穩做到聖人地位。」賀孫。

問「或問中云,知有未至,是氣稟、私欲所累」。曰:「是被這兩箇阻障了,所以知識不明,見得道理不分曉。聖人所以將格物、致知教學者,只是要教你理會得這箇道理,便不錯。一事上皆有一箇理。當處事時,便思量體認得分明。久而思得熟,只見理而不見事了。如讀聖人言語,讀時研窮子細,認得這古語中有一箇道理在裹面分明。久而思得熟,只見理而不見聖人言語。不然,只是冥行,都顛倒錯亂了。且如漢高帝做事,亦有合理處,如寬仁大度,約法三章,豈不是合理處甚多。有功諸將,嫚罵待他,都無禮數,所以今日一人叛,明日一人叛,以至以愛惡易太子。如此全錯,更無些子道理,前後恰似兩人,此只是不曾其箇見得道理合如此做。中理底,是他天資高明,偶然合得;不中理處多,亦無足怪。只此一端,推了古今青史人物,都只是如此。所以聖人教學者理會道理,要他真箇見得了,方能做得件件合道理。今日格一件,明日格一件。遇事時,把捉教心定,子細體認,逐旋捱將去,不要放過。積累功夫,日久自然見這道理分曉,便處事不錯,此與偶合者天淵不同。」間去私欲、氣稟之累。曰:「只得逐【413】旋戰退去。若要合下便做一次排遣,無此理,亦不濟得事。須是當事時子細思量,認得道理分明,自然勝得他。次第這邊分明了,那邊自然容著他不得。如今只窮理為上。」又問:「客氣暴怒,害事為多,不知是物欲耶,氣稟耶?」曰:「氣稟物欲亦自相連著。且如人稟得性急,於事上所欲必急,舉此一端,可以類推。」又曰:「氣稟、物欲生來便有,要無不得,只逐旋向去斑會消磨。大要只是觀得理分明,便勝得他。」明作。

問:「『或考之事為之著,或察之念慮之微。』看來關於事為者,不外乎念慮;而人於念慮者,往往皆是事為。此分為二項二,意如何?」曰:「固是都相關,然也有做在外底,也有念慮方動底,念慮方動,便須辨別那箇是正,那箇是不正。這只就始末上大約如此說。」問:「只就著與微上看?」曰:「有箇顯,有箇微。」問:「所藉以為從事之實者,初不外乎人生日用之近;其所以為精微要妙不可測度者,則在乎真稹力久,默識心通之中。是乃夫子所謂『下學而上達』者。」曰:「只是跟前切近起居飲食、君臣父子兄弟夬婦朋友處,便是這道理。只就近處行到熟處,見得自高。有人說,只且據眼前這近處行,便是了,這便成茍簡卑下。又有人說,掉了這箇,上面自有一箇道理,亦不是,下梢只是謾人。聖人便只說『下學上連』,郎這箇便是道理,別更那有道理。只是這茴熟處,自見精微。」又曰:「『堯舜之道,孝弟而已矣。』亦只是就近處做得熱,便是堯舜。聖人與庸凡之分,只是箇熟與不熟。庖丁解牛,莫不中節。古之善書者亦造神妙。」賀孫。

問:「或問云:『天地鬼神之變,鳥獸草木之宜,莫不有以見其所當然而不容已。』所謂『不容已』,是【414】如何?」曰:「春生了便秋殺,他住不得。陰極了,陽便生。如人在背後,只管來相趲,如何住得!」淳。寓錄云:「春生秋殺,陽開陰閉,趙來趲去,自住不得。」

或問:「理之不容已者如何?」曰:「理之所當為者,自不容已。孟子最發明此處。如曰:『孩提之童,無不知愛其親;及其長也,無不知敬其兄。』自是有住不得處。」人傑。

今人未嘗看見「當然而不容已」者,只是就上較量一箇好惡爾。如真見得這底是我合當為,則自有所不可已者矣。如為臣而必忠,非是謾說如此,蓋為臣不可以不忠,為子而必孝,亦非是謾說如此,蓋為子不可以不孝也。道夫。

問:「或問,物有當然之則,亦必有所以然之故,如何?」曰:「如事親當孝,事兄當弟之類,便是當然之則。然事親如何邞須要孝,從兄如何邞須要弟,此即所以然之故。如程子云:『天所以高,地所以厚。』若只言天之高,地之厚,則不是論其所以然矣。」謨。

或問:「莫不有以見其所當然而不容已,與其所以然而不可易者。」先生問:「每常如何看?」廣日「『所以然而不可易者』,是指理而言,『所當然而不容已』者,是指人心而言。」曰:「下句只是指事而言凡事固有『所當然而不容已』者,然又當求其所以然者何故。其所以然者,理也。理如此,固不可易。又如人見赤子人井,皆有怵惕,惻隱之心,此其事『所當然而不容已』者也。然其所以如此者何故,必有箇適理之不可易者。今之學者但止見一邊。如去見人,只見得他冠冕衣裳,邞元不曾識得那人。且如為忠,為孝,為仁,為義,但只據跟前理會得筒皮膚便休,都不曾理會得那徹心徹髓處。以至於天地間【415】造化,固是陽長則生,陰消則死,然其所以然者是如何?又如天下萬事,一事各有一理,須是一一理會教徹。不成只說道:『天,吾知其高而已;地,吾知其深而已;萬物萬事,吾知其為萭物萬事而已!』明道詩云:『道通天地有形外,思入風雲變態中。』觀他此語,須知有極至之理,非冊子上所能載者。」廣曰:「大至於陰陽造化,皆是『所當然而不容已」者。所謂太極,則是『所以然而不可易者』。」曰:「固是。人須是自向裹入深去理會。此箇道理,才理會到深處,又易得似襌。須是理會到深處,又邞不與襌朻似,方是。今之不為襌學者,只是未曾到那深處;才到那深處,定走入襌去也,譬如人在淮河上立,不知不覺走入番界去定也。只如程門高弟游氏,則分明是投番了。雖上蔡龜山也只在淮河上游游漾漾,絡看他未破;時時去他那下探頭探腦,心下也須疑它那下有箇好處在。大凡為學,須是四方八面都理會教通曉,仍更理會向裹來。譬如喫葉子一般:先去其皮殼,然後食其肉,又更和那中間核子都咬破,始得。若不咬破,又恐裹頭別有多滋味在。若是不去其皮殼,固不可,若只去其皮殼了,不管裹面核子,亦不可,恁地則無緣到得極至處。大學之道,所以在致知、格物。格物,謂於事物之理各極其至,窮到盡頭。若是裹面核子末破,便是未極其至也。如今人於外面天地造化之理都理會得,而中間核子未破,則所理會得者亦未必皆是,終有未極其至處。」因舉五峰之言,曰:「『身親格之以精其知』,雖於『致』字得向裹之意,然邞恐遺了外面許多事。如某,便不敢如此說。須是內外本末,隱顯糈粗,一一周遍,方是儒者之學。」廣。

問:「『格物』章或問中如何說表裹精粗?」曰:「窮理須窮究得盡。得其皮膚,是表也,見得深奧,是【416】裹也。知其粗不曉其精,皆不可謂之格。故云:『表??精粗,無所不盡。』」過。

問以類而推之說。曰:「是從已理會得處推將去。如此,便不隔越。若遠去尋討,則不切於己。必大。

問:「或問云:『心雖主乎一身,而其體之虛靈,足以管乎天下之理;理雖散在萬物,而其用之微妙,實不外乎一人之心。』不知用是心之用否?」曰:「理必有用,何必又說是心之用!夫心之體具乎是理,而理則無所不該,而無一物不在,然其用實不外乎人心。蓋理雖在物,而用實在心也。」又云:「理遍在天地萬物之間,而心則管之;心既管之,則其用實不外乎此心矣。然則理之體在物,而其用在心也。」次早,先生云:「此是以身為主,以物為客,故如此說。要之,理在物與在吾身,只一般。」燾。

「或問云:『萬物生於天地之間,不能一日而相無,而亦不可相無也。』如何?」曰:「萬物生於天地,人如何少得它,亦如何使它無得?意只是如此。」道夫。

近世大儒有為格物致知之說一段

或問中近世大儒格物致知之說曰:「格,猶扞也,禦也,能扞禦外物,而後能知至道。」溫公。「必窮物之理同出於一為格物。」呂與叔。『窮理只是尋箇是處。』上蔡。「天下之物不可勝窮,然皆備於我而非從外得。」龜山。「『今日格一件,明日格一件』,為非程子之言。」和靖。「物物致察,宛轉歸已。」胡文定。「即事即物,【417】不厭不棄,而身親格之。」五峰。、

呂與叔謂:「凡物皆出於一,又格箇甚麼?」固是出於一,只錄散了,千岐萬徑。今日窮理,所以要收拾歸於一。泳。

呂與叔說許多一了,理自無可得窮,說甚格物!泳。

「窮理是尋筒是處,然必以恕為本。」但恕乃求仁之方。試看窮理如何著得「恕」字?窮理蓋是合下工夫,恕則在窮理之後。胡文定載顯道語云:「恕則窮理之要。」某理會,安頓此語不得。賀孫。

上蔡說:「窮理只尋箇是處,以恕為本。」窮理自是我不曉這道理,所以要窮,如何說得「恕」字?他當初說「恕」字,大概只是說要推我之心以窮理,便礙理了。龜山說「反身而誠」,邞大段好。須是反身,乃見得道理分明。如孝如弟,須見得孝弟,我元有在這裹。若能反身,爭多少事。他又邞說:「萬物皆備於我,不須外面求。」此邞錯了。「身親格之」,說得「親」字急迫。自是自家格,不成倩人格!賜。

以「今日格一件,明日格一件」為非伊川之言者,和靖也。和靖且是深信程子者。想是此等說話不曾聞得,或是其心不以為然,故於此說有所不領會耳。謝子尋箇是處之說甚好,與呂與叔「必窮萬物之理同出於一為格物,知萬物同出乎一理為知至」,其所見大段不同。但尋箇是處者,須是於其一二分是處,直窮到十分是處,方可。人傑。

張元德問以「今日格一件,明日格一件」為非程子之言者。曰:「此和靖之說也。大抵和靖為人淳,故他不聽得而出於眾人之錄者,皆以為非伊川之言。且如伊川論春秋之傳為案,經為斷,它亦以為伊【418】川無比言。且以此兩句即『以傳孝經之事跡,以經別傳之真偽』之意,非伊川之言而何!」恪

「今日格一件,明日格一件」,乃楊遵道所錄,不應龜山不知。泳。

龜山說:「只『反身而誠』,便天地萬物之理在我。」胡文定邞言:「物物致察,宛轉歸己。見雲雷,知經綸;見山下出泉,知果行之類。」惟伊川言「不可只窮一理,亦不能偏窮天下萬物之理。」某謂,須有先後緩急,久之亦要窮盡。如正蒙,是盡窮萬物之理。德明。

胡文定宛轉歸己之說,這是隔陌多少!記得一僧徒作一文,有此一語。泳。

問:「觀物察己,其說如何?」曰:「其意謂『察天行以自強,察地勢以厚德』。如此,只是一死法。」子蒙。

問:「物物致察與物物而格何別?」曰:「文定所謂物物致察,只求之於外。如所謂『察天行以自強,察地勢以厚德』,只因其物之如是而求之耳。初不知天如何而健,地如何而順也。」道夫曰:「所謂宛轉歸己,此等言語似失之巧。」曰:「若宛轉之說,則是理本非己有,乃強委曲牽合,使人來爾。許多說,只有上蔡所謂『窮理只是尋箇是處』為得之。」道夫曰:「龜山『反身而誠』之說,只是摸空說了。」曰:「都無一箇著實處。」道夫曰:「邞似甚快。」曰:「若果如此,則聖賢都易做了!」又間;「他既如此說,其下工夫時亦須有箇窒礙。」曰:「也無做處。如龜山於天下事極明得,如言治道與官府政事,至纖至細處,亦曉得。到這裹邞恁說,次第他把來做兩截看了!」道夫。

知言要「身親格之」。天下萬車品何盡得!龜山「『反身而誠』,則萬物在我矣」。太快。伊川云:「非是一理【419】上窮得,亦非是盡要窮。窮之人,當有覺處。」此乃詩。方。

格物以身,伊川有此一說。然大都說非一。五峰既出於一偏而守之,亦必有一切之效,然不曾熟看伊川之意也。方。

五峰說「立志以定其本,居敬以持其志。志立乎事物之表,敬行乎事物之內,而知乃可精」者,這段語本說得極精。然邞有病者,只說得向??來,不曾說得外面,所以語意頗傷急迫。蓋致知本是廣大,須用說得表??內外周偏兼該方得。其曰「志立乎事物之表,敬行乎事物之內」,此語極好。而曰「而知乃可精」,便有局促氣象。他便要就這??便精其知。殊不知致知之道不如此急迫,須是寬其程限,大其度量,久久自然通貫。他言語只說得??面一邊極精,遺了外面一邊,所以其規模之大不如程子。且看程子所說:「今日格一件,明日格一件,積久自然貫通。」此言該內外,寬緩不迫,有涵泳從容之意,所謂「語小天下莫能破,語大天下莫能載,」也。僩。

黃問「立志以定其本,居敬以持其志」。曰:「人之為事,必先立志以為本,志不立則不能為得事。雖能立志,茍不能居敬以持之,此心亦汎然而無主,悠悠終日,亦只是虛言。立志必須高出事物之表,而居敬則常存於事物之中,今此敬與事物皆不相違。言也須敬,動也須敬,坐也須敬,頃刻去他不得。」卓。

問:「『立志以定其本』,莫是言學便以道為志,言人便以聖為志之意否!」曰:「固是。但凡事須當立志,不可謂今日做些子,明日便休。又問「敬行乎事物之內」。曰:「這箇便是細密處,事事要這些子在。【420】『志立乎事物之表』,立志便要卓然在這事物之上。看是甚麼,都不能奪得他,又不恁地細細碎碎,這便是『志立乎事物之表」。所以今江西諸公多說甚大志,開口便要說聖說賢,說天說地,傲睨萬物,目視霄漢,更不肯下人。」問:「如此,則『居敬以持其志』都無了。」曰:「豈復有此!據他才說甚敬,便壞了那箇。」又曰:「五峰說得這數句甚好,但只不是正格物時工夫,邞是格物已前事。而今邞須恁地。」道夫。

伊川只云:「漸漸格去,積累多自有貫通處。」說得常寬。五峰之說雖多,然似乎責效太速,所以傳言其急迫。璘。

問:「先生舊解致知,欲人明心之全體;新改本邞削去,只說理,何也?」曰:「理即是此心之理,檢束此心,使物紛擾之病,既此理存也。苟惟不然,豈得為理哉!「先生說格物引五峰復齊記曰『格之之道,必立志以定其本,居敬以持其志』云云,以為不免有急迫意思,何也?」曰:「五峰只說立志居敬,至於格物,邞不說。其言語自是深險,而無顯然明白氣象,非急迫而何!」問:「思量義理,易得有苦切意思,如何?」曰:「古人格物、致知,何曾教人如此。若看得滋味,自是歡喜,要住不得。若只以狹心求之,易得如此。若能高立著心,不牽惹世俗一般滋味,以此去看義理,但見有好意思了。」問:「所謂『一草一木亦皆有理』,不知當如何格?」曰:「此推而言之,雖草木亦有理存焉。一草一木上,豈不可以格。如麻麥稻粱,甚時種,甚時收,地之肥,地之嬈,厚薄不同,此宜植某物,亦皆有理。」問:「致知自粗而推至於精,自近而推至於遠。不知所推之事,加世間甚事?」曰:「自『無穿窬之心』,推之至於『以不言餂』之類;自『無欲害人之心』,推之舉天下皆在所愛。至如一飯以奉親,至於保四海,通神明,皆此心也。」寓。

【421】先生問:「大學看得如何?」曰:「大綱只是明明德,而著力在格物上。」曰:「著力處大段在這裹,更熟看,要見血脈相貫穿。程子格物幾處,更子細玩味,說更不可易。某當初亦末曉得。如呂,如謝,如尹楊諸公說,都見好。後來都段段錄出,排在那裹,句句將來比對,逐字稱停過,方見得程子說擷撲不破。諸公說,挨著使成粉碎了!」問:「胡氏說,何謂太迫?」曰:「說得來局蹙,不恁地寬舒,如將繩索絣在這裹一般,也只看道理末熟。如程子說,便寬舒。他說『立志以定其本』,是始者立箇根基。『居敬以持其志,志立乎事物之表,敬行乎事物之內,而知乃可精』。知未到精處,方是可精,此是說格物以前底事。後面所說,又是格物以後底事。中間正好用工曲折處,都不曾說,便是局蹙了。」寓。

格物須是到處求。「博學之,審問之,棋思之,明辨之」,皆格物之謂也。若只求諸己,亦恐見有錯處,不可執一。伊川說得甚詳:或讀書,或處事,或看古人行事,或求諸己,、或即人事。復曰:「於人事上推測,自有至當處。」如楊謝游尹諸公,非不見伊川,畢竟說得不曾透,不知如何。今人多說傅聞不如親見。看得如此時,又邞傳聞未必不如親見。蓋當時一間一對,只說得一件話。而今邞鬫合平日對問講論作一處,所以分明好看。浩。

這箇道理,自孔孟既沒,便無人理會得。只有韓文公曾說來,又只說到正心,誠意,而遺了格物、致知。及至程子,始推廣其說,工夫精密,無復遺憾。然程子既沒,諸門人說得便差,都說從別處去,與致知、格物都不相干,只不曾精曉得程子之說耳。只有五蜂說得精,其病猶如此。亦緣當時諸公所聞於程子者語意不全,或只聞一時之語,或只聞得一邊,所以其說多差。後來邞是集諸家錄,湊起眾說,【422】此段工夫方始渾全。則當時門人親炙者未為全幸,生於先生之後者末為不幸。蓋得見諸家記錄全書,得以詳考,所以其法華備。又曰:「格物、致知,其次上蔡說得稍好。」僩。

褚公致知、格物之說,皆失了伊川意,此正是入門欸。於此既差,則他可知矣。〔*〕

問:「延平謂:『為學之初,且當常存此心,勿為他事所勝。凡遇一車,即當且就此事反復推尋以究其極。待此一事融釋脫落,然後別窮一事,久之自當有洒然處。』與伊川『今日格一件,明日格一件』之語不同,如何?」曰:「這話不如伊川說『今日明日』恁地急。卓錄但云:「伊川說得較快。」這說是教人若遇一事,即且就上理會教爛熟離析,不待擘開,自然分解。久之自當有洒然處,自是見得快活。某常挽道,天下事無他,只是箇熱與不熟。若只一時恁地約摸得,都不與自家相干,久後背忘邞。只如借得人家事一般,少間被人取將去,又濟自家甚事,賀孫。卓同。

李堯卿問:「延平言窮理工夫,先生以為不若伊川規模之大,條理之密。莫是延平教人窮此一事,必待其融釋脫落,然後別窮一事,設若此事未窮,遂為此事所拘,不若程子『若窮此事未得且別窮』之言為大否?」曰:「程子之言誠善。窮一事未透,又便別窮一事,亦不得。彼謂有甚不通者,不得已而如此耳。不可便執此說,容易改換邞,致工夫不專一也。」壯祖。

廷老問:「李先生以為為學之初,凡遇一事,當且就此事反覆推尋以究其理。此說如何?」曰:「為學之初,只得如此。且如楊之為我,墨氏之兼愛,顏子居陋巷,禹稷之三過其門而不人。禹稷則似乎墨氏之兼愛;顏子當天下如此壞亂時節,邞自簞瓢陋巷,則以乎楊氏之為我。然也須知道聖賢也有處與他【423】相似,其實邞不如此,中間有多少商量。舉此一端,即使可見。」道夫。

傳六章

因說自欺、欺人,曰:「欺人亦是自欺,此又是自欺之甚者。便教盡大地只有自家一人,也只是自欺,如此者多矣。到得那欺人時,大故郎當。若論自欺細處:且如為善,自家也知得是合當為,也勉強去做,只是心裹又有些便不消如此做也不妨底意思;如不為不善,心褢也知得不當為而不為,雖是不為,然心中也又有些便為也不妨底意思。此便是自欺,便是好善不『如好好色』,惡惡不『如惡惡臭』。便做九分九釐九毫要為善,只那一亳不要為底,便是自欺,便是意不實矣。或問中說得極分隢。」僩。

問:「或問『誠意』章末,舊引程子自慊之說,今何除之?」曰:「此言說得亦過。」淳。

先之問:「『誠意』章或問云:『孟子所論浩然之氣,其原蓋出於此。」何也?」曰:「人只是慊快充足,仰不愧,俯不怍,則其氣自直,便自日長,以至於充塞天地。雖是刀鋸在前,鼎鑊在後,也不怕!」賀孫。

倳七章

陳問:「或問云:『此心之體,寂然不動,如鏡之空,如衡之平,何不得其正之有!』此是言其體之正。又:『心之應物,皆出於至公,而無不正矣。』此又是言其用之正。所謂心正者,是兼體、用言之否?」曰:「不可。只道體正,應物未必便正。此心之體,如衡之平。所謂正,又在那下。衡平在這褢,隨物而應,【424】無不正。」又云:「『如衡之平』下,少幾箇字:『感物而發無不正。』」寓。

問:「正心必先誠意。而或問有云:『必先持志、守氣以正其心。』何也?」曰:「此只是就心上說。思廬不放肆,便是持志,動作不放肆,便是守氣。寺氣是『無暴其氣』,只是不放肆。」寓。

鍾唐傑問:「或問云:『意既誠矣,而心猶有動焉,然後可以責其不正而復乎正。』意之既誠,何為心猶有動?」曰:「意雖已誠,而此心持守之不固,是以有動。到這裹,猶自三分是小人,正要做工夫。且意未誠時,譬猶人之犯私罪也;意既誠而心猶動,譬猶人之犯公罪也,亦甚有間矣。」蓋卿。

「或問『意既誠矣,而心猶有動焉,然後可以責其不正而復乎正』,是如何?」曰:「若是意未誠時,只是一箇虛偽無實之人,更間甚心之正與不正!唯是意已誠實,然後方可見得忿懥,恐懼、好樂,憂患有偏重處,即使隨而正之也。」廣。

問「意既誠矣」一段。曰:「不誠是虛偽無實之人,更理會甚正!正加水渾,分甚清濁。不虛偽無實,是箇好人了,這裹方擇得正不正做事。如水清了,只是微動。故忿懥四者,已是好人底事。事至不免為氣動,則不免差了。」因舉左氏傳云:「『正曲為直,正直為正。』曲是體段不直,既為整直,只消安排教端正,故云正直。」士毅。過錄云:「先生因子洪問意誠矣,而心猶有動之意,而曰:『如「正直為正,正曲為直」兩句,「正曲為直」,如出成界方,已直矣;「正直為正」,則如安頓界方,得是當處。』」

傳九章

問:「赤子之心是已發。大學或問云『人之初生,固純一而未發』,何也?」曰:「赤子之心雖是已發,然也有末發時。如飢便啼,渴便叫,恁地而已,不似大人恁地勞攘。赤子之心亦涵兩頭意。程子向來只指一邊言之。」寓。

問:「仁讓言家,貪戾言人,或問以為『善必積而后成,惡雖小而可懼』,發明此意,深足以警人當為善而去惡矣。然所引書云:『德罔小,不德罔大。』則疑下一句正合本文,而上一句不或反乎?」曰:「『爾惟德罔小』,正言其不可小也,則庶乎『萬邦惟慶』。正與大學相合。」壯袓。

或問:「先吏部說:『有諸己而後求諸人,無諸己而後非諸人。』」曰:「這是說尋常人,若自家有諸己,又何必求諸人;無諸己,又何必非諸人。如孔子說『躬自厚而薄責於人』,『攻其惡,毋攻入之惡』。至於大學之說,是有天下國家者,勢不可以不責他。然又須自家有諸己,然後可以求人之善,無諸己,然後可以非人之惡。」賀孫。

范公「恕己之心怒人」這一句自好。只是聖人說恕,不曾如是倒說了。不若橫渠說「以責人之心責己,愛己之心愛人」,則是見他人不善,我亦當無是不善;我有是善,亦要他人有是善。推此計度之心,此乃恕也。於己,不當下「恕」字。泳。

范公「以恕己之心怒人」,此句未善。若日「以愛己之心愛人」,方無病。蓋恕是箇推出去底,今收人來做恕己,便成忽略了。道夫。

蜚卿問:「大學或問,近世名卿謂,『以恕己之心怒人』,是不忠之恕,如何?」曰:「這便是自家本領不【426】正。古人便先自本頷上正了,邞從此推出去。如『己欲立』,也不是阿附得立,到得立人處,便也不要由阿附而立;『己欲達』,也不是邪枉得達,到得達人處,便也不要由邪枉而達。今人邞是自家先自不正當了,阿附權勢,討得些官職富貴去做了,便見別人阿附討得富貴底,便欲以所以恕己者而恕之。邞不知『恕』之一字,只可說出去,不可說人來;只可以接物,不可以處己。蓋自家身上元著不得箇『怒』字,只『恕己』兩字便不是了。」問:「今人言情恕,恕以待人,是否?」曰:「似如此說處,也未見他邪正之所在。若說道自家不合去瑏窬,切望情恕,這邞著不得。若說道偶忙不及寫書,切望情恕,這邞無害,蓋自家有忙底時節。」榦。

問:「大學或問以近世名卿『恕』字之說為不然矣,而復錄其語於小學者,何也?」曰:「小學所取寬。若欲修潤其語,當曰『以愛己之心愛人』,可也。」必大。

傅十章

問:「或問以所占之地言之,則隨所在如此否?」曰:「上下也如此,前後也如此,左右也如此。古人小處亦可見:如『並坐不橫肱』,恐妨礙左邊人,又妨礙右旞人。如此,則左右俱不相妨,此便是以左之心交於右,以右之心交於左。如『戶開亦開,戶闔亦闔,有後人者,闔而勿遂』。前人之開,所以待後之來,自家亦當依他恁地開;前人之闔,恐後人有妨所議,自家亦當依他恁地闔,此是不以後來而變乎前之意。如後面更有人來,則吾不當盡闔了門,此又是不以先人而拒乎後之意。如此,則前後處得都好,便是以前之心先於後,以後之心從於前。」問:「凡事事物物皆要如此否?」曰:「是。如我事親,便也要使人皆得事親;我敬長慈幼,便也要使人皆得敬長慈幼。此章上面說:『上老老而民興孝,上長長而民興弟,上卹孤而民不倍。』是民之感化如此,可見天下人人心都一般。君子既知人都有此心,所以有絜矩之道,要人人都得盡其心。若我之事其親,備四海九州之美味,邞便民之父母凍餓,藜藿糟糠不給;我之敬畏慈幼,邞使天下之人兄弟妻子離散,便不是絜矩。中庸一段所求乎子之事我如此,而我之事父邞未能如此;所求乎臣之事我如此,而我之事君邞未能如此;及所求乎弟,所求乎朋友,亦是此意。上下左右前後及中央做七箇人看,便自分曉。」淳。寓同。